他全身光溜溜地走過她的身邊,繃著臉不發一語。
「她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趕她走,講那些狠話來傷害她?」紀采紜對著他的背大聲地問。
「小紜,放聰明點,不要管那麼多事。」他簡短地撂下這句話,就關上了浴室的門。
打開蓮蓬頭,冰涼的冷水直衝下來,他抬臉承受水力的衝擊,痛苦地痛上雙眼。
田芯的確沒做錯什麼,她唯一的錯,就是愛上他。
而他唯一的錯,就是太愛自己。
田芯漫無目標地在街上遊蕩,臉頰上掛著兩道淚痕,不等風吹乾,她的淚又滴垂了下來。
深夜,天氣轉為微涼,她穿著一身薄衣,猶如遊魂般地跟著人群左彎右轉;人車少了,她就沿著路燈走。
她不明白剛剛所發生的一切。
難道一學期的追求,他費盡心思地討她歡心,全都是在作戲?畢業旅行前,兩人親熱的擁抱,還有那些甜言蜜語,難道都是假的嗎?
他曾經說過的話,到底哪一句是真的?
他曾經要她等他兩年,然後兩人一起出國留學,不是嗎?她都願意為他放棄出國留學的機會,等他兩年的時間,而他為什麼連十天的孤寂都沒有辦法忍受?
藍桀凱說對了,黨辰飛是個自私的人,但是,他絕對不是那麼冷酷無情的人。可是,剛剛他對待她的態度,就好像在驅趕瘟神一般……
不行!她不能就這樣離開。
他一定是因為一時的無聊,才找別的女人排遣寂寞;現在她回來了,她可以隨時隨地都待在他的身邊,他不會再孤寂得去做傻事。說不定,他已經將那個女人趕出去,到處在找她了。
田芯突然精神一振。
對了!一定是這樣。還有,他一直抱怨兩人交往這麼久,卻還沒有肉體的接觸,這應該也是原因之一。沒關係,她已經是成年人了,如果他覺得兩個人相愛一定要肉體結合的話,她也能說服自己去接受。
他現在一定在後悔剛剛讓她撞見那一幕,她要快點回到他的身邊,不要讓他等太久。
田芯奮力撐起紅腫的雙眼,從微弱的路燈燈光照射下辨識所在地,這才發現她一直在他家附近兜圈子。於是,她加快腳步,堅定地朝他家走去。
田芯抱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按了門鈴,這次,她選擇站在門口等待。
大門緩緩地開啟,黨辰飛一臉疲倦地站在門口,看見魂落魄的田芯,他頓時放下懸掛著的一顆心。
剛剛礙於紀采紜在場,他無法跟著她,確認她是否安全到家。等到紀采紜離開後,他馬上開車四處繞,卻看不見她的人影,現在總算知道她是安全的。
田芯低頭輕聲地問:「她……還在嗎?」
黨辰飛心疼地望著她一臉狼狽,發白的嘴唇還不停地打顫,他柔聲地說:「她走了。」
「我……能進去嗎?」田芯始終不敢抬頭看他。
黨辰飛猶豫了半晌。他害怕自己一旦讓她進來,就捨不得放她走;但是,一想到她身上單薄的衣物,他終於讓開了身子,讓她進門。
田芯緩緩地走進屋子裡,門在她身後關起來。女性的自尊心讓她無法抬起頭,她害怕可能再遭受一次羞辱。
她伸手到口袋裡掏出他屋子的鑰匙,試探性地將鑰匙遞給他。她抱著一絲希望地想著,如果他拒絕了,代表他還想留她;如果他收下了,就代表剛剛他所說的一切都是認真的。
黨辰飛盯著那把鑰匙,瞭解自己正面對著人生最重要的抉擇。
留下她,是把「愛」留在身邊,但是,也代表了他必須捨棄其他所有的一切。他痛苦地閉上雙眼,質問上天為什麼要讓他面臨這種選擇?
許久許久,他終於伸手接過了鑰匙。
他愛她,但是,他不能失去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他的手觸碰到她冰冷的指尖,取走那串鑰匙,也帶走了他的愛。
田芯閉著眼睛,從手上消失的重量知道鑰匙被取走了,熱淚滑下她冷冰的臉頰。
「為什麼?」她哽咽地問。
「不要問了!」他握緊雙拳,忍住想抱她的衝動。
「真的是因為寂寞嗎?」她低頭看著他穿在腳上的毛拖鞋,那是她上個月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你一直都知道我的過去。」如果恨他可以讓她不要受傷太重,他願意讓自己變得卑劣不堪。
「我知道,可是我期待浪子有回頭的時候。」
「哈!女人就是太傻,不是嗎?事實證明了浪子永遠是浪子。」他看見她的身子晃了一下。
他脫下身上的外衣,輕柔地披在她瘦削的肩上,他的手指透過她身上薄薄的衣料,感覺到她的寒冷。
「穿上吧!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而傷了身體。」
他不在乎的語調傷透了她的心,但是,為什麼她還是無法割捨這段愛戀呢?
大家都說,初戀總是顯得傻氣。既然如此,就讓她傻到底吧!
田芯舉起顫抖的手,開始解開前襟的扣子;她僵硬的一顆顆解開,臉上是堅決的神情。
她愛他,沒有任何理由,如果獻身可以挽回他的愛,她願意去做。
黨辰飛看見她的動作,先是呆愣了一下,而後怒氣上衝,伸手一把打掉她解鈕扣的手。
「你為什麼要這樣屈辱自己呢?我不值得呀!」
田芯緩緩的抬起眼,眼裡滿是哀淒。
「我只是想讓你回頭,難道這也錯了嗎?」
她對他的愛層層地包住他,壓迫得他幾乎要放棄剛剛所有的努力。過去這幾天來,他早就想過了,未來的路太坎坷,唯一可以讓她幸福的方法就是——放她走。
他不能讓她承擔他自私的後果。
「你去找其他男人接受吧!你剛才來的時候也看到了,我的床上已經有一個熱情的女人了。」他使出了最後的重擊。
他無情冷酷的話澆醒了她,她木然地轉身開門,不再看他一眼。
他披在她肩上的外套,無聲地掉在門口。
田芯的身影在黑夜中行走,黨辰飛遠遠地跟在她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