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蹤我到底意欲何為?」
「我……我只是想看看你……」斐月對他冷淡的口氣好生失望,她覺得心一涼。
「現在你看到了,可以走了吧?」江少華繼續用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說著。
大受打擊的斐月愣愣的看著江少華冷酷的臉,現在她不只心涼了,她從頭到腳都涼了。
她是這麼的渴望見他一面,可是他卻這樣待她,難道他已經把她給忘了嗎?還是說他根本就沒把她放在心上過,所以才會對她這麼冷淡?而且還要趕她走?
不,她不走,她怎麼能走呢?她這一走,豈不是永遠都不能來找他了?
一想到不能來找他,不能見到他,斐月的心就莫名的痛了起來。她的心好難受,不!她不要就這樣跟他分手,她還有好多話要告訴他,她不甘心就這麼離去。
「你怎麼了?沒聽到我說的話嗎?」江少華對斐月蒼白的臉色視而不見,硬下心腸問道。
「聽是聽到了,不過……」斐月抬眼看著眼前這張自己連作夢都會夢到的臉,怯聲的說:「我不能走,因為……因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真的想為你做些什麼。」
唉,她到底還是無法拋卻羞恥心對他說出真正的原因。她本來就是個膽小害羞的人,為了江少華她已經做了超出自己能力的事了,她為了他已經不要臉到這種連自己都汗顏的地步,要她親口對才見過兩次面的人說我喜歡你,這對她來說簡直比登天還要困難啊!
斐月忍住羞恥心說出來的話換來的只是江少華臉上淡淡的微笑。
「我不是說過不要你報答我嗎?格格,我看你還是請回吧!」
「格格」這兩個字聽在斐月耳裡好不刺耳。「你不想我留在這裡,就是因為我是個格格嗎?」她猜測的問道。
江少華又是一笑,他用嘲諷的語氣說:「你以為呢?沒錯,就因為你是身份尊貴的格格,我只是個老百姓,沒身份沒地位,我可沒有癡心妄想到能和一個格格往來。」
斐月對他的嘲諷不以為意,她真摯的說:「為什麼不可以?你當然可以!我真的很願意交你這個朋友,我想多認識你,多知道一些你的事,這和我是格格沒什麼關係的——」
「你沒有關係我有關係!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大清國的格格哪是我這種人可以結交的朋友?老實告訴你吧,我是漢人,你是滿人,我們本來就不是同一路的,你可以說我不識好歹,說我不識抬舉也好,總之我就是看滿人不順眼,你既然是滿人,就離我遠一點,我說得夠明白了吧!所以,你還是趕快走吧,省得在我的地盤讓我看了礙眼!」斐月的無知讓江少華動氣了,他一心想要用最苛刻的言語來打擊這個搞不清楚狀況的格格。
如江少華所願,斐月真的讓他這些不留情的話擊倒了,她嬌弱的身子晃了幾下,白皙的臉更顯得慘白。
「快走吧!」江少華粗聲的說著,別過臉不再看她。
只有他知道,他不是不想看她,他是不忍心看到她深受傷害的臉。
斐月淚盈於睫,憂傷的看他一眼,然後哭著跑了出去。
江少華咬緊牙關,臉部的肌肉微微抽動著。
真是見鬼了!他江少華竟然會對一個滿清的格格有著不捨及憐憫之心,這等荒謬的事怎麼會發生在他身上呢?
「格格,為了你自己好,你就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他對著一屋子的孤寂說話。
☆ ★ ☆ ★ ☆ ★ ☆
「不要!」
一聲淒厲的吼叫聲嚇醒了自己,江少華喘氣不止的從床上坐起來,一張俊顏佈滿了冷汗。
他又作惡夢了!
十一年了,這個惡夢不曾消失過,它始終糾纏著他,有無數的夜裡他作著同樣的惡夢,被同樣的痛苦折磨著。
一樣的惡夢,一樣的夢境。他的惡夢千篇一律,那是夢,也是事實,就是那一天,他的親人被清兵殺害的那一天。
十一年了,那一天發生的事在他的記憶中就像昨天才發生過的那般鮮明,他永遠記得那一天,他不可能會忘記的。
那時他十四歲,他有爹有娘,還有個小他三歲的弟弟。一家四口和樂融融,過著幸福的日子。
他本來是很幸福的,而且那時的他不曾懷疑過這幸福會有結束的一天,可是事情就偏偏發生了。
如果那一天父親沒有一時興起帶大家一起出遊,如果他們不是到那個地方去,如果他們沒有遇到那些清兵,那麼他生命中最悲慘的事就不會發生了。
但是就是有那麼多的如果,他們一家四口到郊外遊玩,那個風景美不勝收的地方除了他們一家人就沒有別人了,也正是因為這樣,有十個一看就知道是清兵的人路過那裡,因為垂涎他母親的美色,所以他們就肆無忌憚的為所欲為。
這些人色心一起,為了得到他母親,居然不惜殺人。他們殺了極力反抗的父親,而弟弟因為和父親在一起,也難逃被殺的命運。
當時的他並沒有親眼看到父親和弟弟被殺的慘狀,因為那時的他和母親在一起。為了保護母親,他被那群沒有人性的清兵推向破廟的柱子,那時他只是暈了過去,頭上的傷口不足以致命。不過那些清兵只顧著要享樂,沒有一個人去檢查他是活是死,他這條小命就這樣留下來了。
當他幽幽轉醒,看到的是三具冰冷的屍體,他原有的幸福在這一刻灰飛煙滅,他原有的世界徹底的瓦解。
他就這樣成了孤兒,他對滿人的恨也就在此種下。他恨那些清兵,但是他的恨太深太重,他不只恨那些殺害自己親人的兇手,他恨所有的滿人,而這一切罪惡的根源就是清朝的狗皇帝,他是他最憎恨的對象。
他相信,只要殺了狗皇帝,就能平息他的恨意,能將他從痛苦的深淵解救出來,也能解救他們所有的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