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這位爺,這來咱們尋花樓的大爺們,有哪位不是慕我們樓主之名而來的,可是這還是得有個先後順序吧?今個兒,兩位爺可能要失望而歸了,在你們前頭,可是有一大堆人大排長龍地候著呢……」
女人接下來的話,龍騰和虎嘯已聽不見了,因為他們在對望一眼之後,高壯的身軀已如風般地席捲出房門──
由半敞的窗口,他們瞧見迅速消失在長廊圓柱後方的身影。
櫻子原以為可以順利遁逃的,可是當前方的路被兩名由天而降的巨漢擋住時,她的希望破滅了。
「啊──你們──」
「少夫人!龍騰和虎嘯奉少主之命來接少夫人回家!」
櫻子瞪著眼前兩名單膝著地、朝自己垂首作揖的巨人,頓時臉色蒼白如紙,腳底仿如生根似的僵立原地,兩唇一陣張合之後,這才囁嚅地出了聲。
「我……我不是少夫人,我是少夫人的丫鬟櫻子……啊──」櫻子驚恐地低呼一聲,一瞬間,鷹般的巨爪已攫住她的手腕,將她的面紗掀起──
「不是少夫人!」虎嘯懊惱的放回面紗,精湛的兩眼對上他的同伴。
「咱們分頭行動,你先將這丫頭安置好。」龍騰丟下這麼一句,眨眼間,他高大的身軀已與黑暗融為一體。虎嘯則往另一頭飛縱而去,他的腋下夾著的是早被嚇走三魂七魄、陷入昏迷的丫鬟。
不消片刻,龍騰、虎嘯兩人又在尋花樓牆外幽暗的一角會合。
「你將她擊昏了嗎?」龍騰兩道濃眉擠成一團。
虎嘯揚了揚右眉,一道白色的疤痕劃過他濃黑的眉毛。「不,我點了她昏穴。」他望著癱在自己手臂間,一身男裝打扮的女子。要不是他被拋過來的包袱敲中了腦袋,可能會錯過翻牆而下的少夫人。
於是他就好整以暇地等候在牆的另一邊,不費氣力地接住正中下懷的少夫人。
「她……好像胖了『不少』?」藉著月色,龍騰發現失蹤半年的少夫人,其走樣的身材只能以「臃腫」二字形容而已!
龍騰的話讓虎嘯嚴肅的面孔浮現一抹淡笑。「這恐怕是『內』藏玄機了,千萬別被她的外表所蒙騙了。」
方纔原本柔順得像個溫馴的小綿羊的少夫人,突然出其不意的對他攻擊。
「走吧,少主想必已經等的不耐煩了,希望他的怒氣在經過這半年之後已有收斂。」
想起少主半年前那張急欲殺人的冷肅面孔,龍騰仍是心有餘悸。現在好了,人總算是被他和虎嘯尋獲了,可是……他能對少主坦言是在何處找回少夫人的嗎?那無疑又將掀起另一場風波!
虎嘯明白同伴的顧慮,他只能聳肩地低喃:「禱告吧!」
積壓半年的大石雖然終於落下了,但是兩人心中的另一股不安卻逐漸取而代之。
第一章
雖是七月天,然愈接近北方,秋的瑟意愈是濃厚。
「放開我,你這大笨牛!好說歹說我也貴為你們少夫人,你竟膽敢不知輕重地將我綁成這副德行!」咚!一粒青檸由馬車內飛出,準確地敲上了前頭那人的後腦勺,然後跳落地面,翻滾黃沙間。
在馬車內作怪的不是別人,正是被龍騰、虎嘯強制推上馬車──他們的少夫人,姒矞是也。
期望自己的舉動多少能換來對方一絲一毫的反應……但是沒有!眼前那大塊頭的傢伙猶是對她不理不睬。
「虎嘯,放開我好不好?我保證絕不會再逃走,發誓再也不敢突襲你了。我以少夫人的名譽向你舉雙手、雙腳起誓,這次絕無虛言。我知道早上我不該在你好心的替我鬆綁之後襲擊你,你不會為了前額那小小的一下,記恨至今吧?再說你的主人也絕不允許我被如此『虐待』的是不是?」這一點她根本毫無把握,聽說「他」發起脾氣來,很嚇人的。
完蛋了!她若不再想辦法逃脫,依這馬車的速度看來,今天晚膳她所受用的無疑是「吃鞭子」。
那男人會鞭打她嗎……哎呀,她不敢再往下想了,繼續她威脅加利誘的一百零一招。
「少主若發現你的繩索『不小心』弄破了他夫人柔嫩的肌膚,他鐵定不會饒你的,所以……」
虎嘯終於有所反應,大開尊口了。「少夫人小心!前有窟窿──」
警告的聲音尚來不及完全被姒矞消化,馬車突地一陣顛簸,她探出的身子在毫無防備之下,被不客氣的甩回馬車內了。
「小姐!」丫鬟失色驚呼,同樣不得自由的她,很快地扭動屁股,往自己主子挪去。「有沒有撞疼哪裡?小姐!」
「少夫人無恙吧?請恕小的失職,對不起,讓你受驚了!」虎嘯忙扯緊韁繩。他轉身關心地望著被彈回車篷內的少夫人。
「笨蛋!被像個沙包似的丟回來,你說會沒事才怪!現在你最好兩眼視線片刻不移地給我好好盯著前方。倘若再有個閃失,我就當你存心找碴!」姒矞跌疼得破口大罵。
虎嘯悶悶地開口應道:「是!少夫人。」
虎嘯側過左邊臉,瞪了騎在馬車一旁,動作明顯是在吃吃低笑不已的龍騰一眼。
「或許,咱們該換個位置?」虎嘯兩眼發紅的說。
當下,龍騰趕緊斂起令虎嘯發飆的笑聲,驅著胯下坐騎,將自己與馬車又拉開些許距離,以免慘遭戰火波及。
「很疼吧,小姐?」丫鬟見主子皺眉的表情,以為方纔的那一下,主子當真摔得不輕。
痛是痛啦,不過她一口氣穿了四、五套衣物的好處,就是能夠藉此減輕突遭橫禍所造成的「不必要」傷害。
姒矞將身子挪近丫鬟。「櫻子,好說歹說你也學了幾年三腳貓功夫,難道你就不能想想辦法幫助你主子我,掙脫這牢籠,重獲自由?」她挨得櫻子更近了,幾乎是貼在她的耳邊。「你知道少主會怎麼懲罰你我二人嗎?他會將我們吊在廣場中央示眾,然後當著眾人的面,用他那根泛著金光的烏鞭,狠狠的抽鞭你我,抽上百、上千次,直到你我體無完膚、身無寸縷,再將奄奄一息的我們丟入牢車,在眾人的注視與陽光的烘烤下遊行七日。屆時你我身上流的就不會是血汗,而是民眾鄙視的口水。最後我們要去的地方就是地牢了,裡面什麼都沒有,只有骯髒、污穢、潮濕、陰暗、濃厚的霉氣;沒有食物、沒有水,只有一隻比一隻更大的──老鼠。不過這還不打緊,怕的是他一個不開心,不願就此讓你我在地牢自生自滅,早上派個人來取你我一對眼睛,中午一對手臂,傍晚一對腳。哎呀!生不如死啊!唯恐那時候你會要求他們行行好,給你我主僕二人一顆石頭,讓我們互相殘殺算了!櫻子,你難道要坐以待斃?」姒矞僅差寸許就貼上櫻子發白、青慘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