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層巒疊幛,一枝獨秀屹立其中的便是教人聞風喪膽的斷魂峰。據聞斷魂峰藏有會噬人的妖物猛獸,凡不小心誤入此山者,此生是再無機會踏出斷魂峰。所以,當地百姓莫不對它敬而止步,寧願繞道而行,也無膽行經斷魂峰山腳下。而就在距斷魂峰山腳下,約莫十里遠的一間破廟裡,五名大漢正圍著營火,席地而坐。位居中間,表情一臉冷肅的是金桓武。正襟危坐在金桓武身側兩旁的是,方在一個時辰前與自己碰面的部下。四人體魄雄健,目光炯炯,
眉宇間凌厲逼人。一看即知,絕非泛泛之輩。他們是金桓武的貼身四騎,受到金桓武的指示,兩天一刖便已來到上安縣附近,遵照主人的命令,今天才與主人會合。
四騎各領有一隊人馬,不過此刻出現在破廟的,卻只有為首的他們四人。四騎的出現,李福並不知情,因為這件事金桓武是暗中進行的,逃之夭夭不知去向的李福顯然沒有機會得知。
「山寨的入口有三處,其中西面的閘口是最為險要,最為不易攻破的,但是……卻也會是最為疏於防守的—.」金桓武由地面攤開的紙捲上抬起雙眼,望向右側的兩人。
「李效、秦汨!閘口由你們兩人負責,明天我要你們將主力集中在這裡,明白嗎?」「是!」李效、秦汨兩人馬首是瞻地朗聲應道。
部屬十足把握的回應,讓金桓武冷硬的面容終於露出一絲絲的滿意。他的視線又回到紙卷。原來自己追緝多時的那個人,就藏匿在斷魂峰裡。楔厲行!在「厥塵」引發一波又一波動亂的元兇!兩年前的一場突襲,已是甕中之鰲的他,竟會離奇的從自己手中逃脫。兩年來他一直想不透,到底是哪一里出了差錯?因為那一次的圍剿可說是十分機密且完美的,他想不出在他赤膽忠心的部屬裡,有誰會出賣自己?
可笑的是,他現在才恍然大悟,原來出賣自己的竟是緊隨身邊十年,一向表現忠誠的李福!金桓武唇角緩緩浮現一抹冷笑,那是得知被背叛之後所竄起的一股殺意。不管李福和楔厲行的關係是什麼,兩人的下場會是一樣的——死。
金桓武捲起紙卷,揮手讓他的四騎退下。
金桓武起身,走向她。「我為我下午的一番話,以及出手將你擊昏……在此慎重的向你表示道歉,如此對待一個姑娘家著實太粗魯了。」他在金雪霽身旁站定。
他看見雙手環抱膝蓋的她,因他的話而瞠起一對眸子。
「你已經知道了?多久以前」算了,已經不重要了……瞠大的雙眸,上眼瞼很快地又垂落了下來。是的,已經不再重要了……再也不要緊了。金雪霽又恢復先前死氣沉沉的神情。身旁男人的接近,讓她改變了原有的姿勢。她一手拿起擱在身側的鏤月劍,一手則扶著表面斑駁脫落的牆壁緩緩由地面站起身。「遭人蒙在鼓裡,感覺自己被利用,甚至最後還得賠上與自己緊緊相隨十多年部下的性命……這種切膚之痛你是無法體會的……你的抱歉,並不能讓我的隨從起死回生。」
最後一句的話語裡幾乎已經透著一絲哽咽。
金雪霽握劍的五指狠狠地收緊了,她扶著冰冷的牆壁,一步一拐地朝門邊緩慢移去。金桓武為她的失去而感傷。他朝渾身沉浸在哀傷氣息裡,背對自己的金雪霽丟下歉疚的一眼——金桓武不知道是什麼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兩眼直覺地望向門外,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一道白光似乎隱約可見!那是——在金桓武暗叫不妙的同時,他的身子已跟著凌空飛起。「小心!」一個迅猛的翻轉動作,他高挺的身軀瞬間縱落於金雪霽身前,趕在它之前,並伸手接下了它。
雙腿一落地,金桓武先是衝到破廟門外,兩眼對著黑暗四周匆忙掃視。片刻後,明白發出暗器之人早不見蹤影,這才死心地又折返破廟裡。
這是……金桓武擰眉地解下束縛於暗器柄端的手絹,攤開它。只見攤開的手絹竟是血淋淋的教人怵目驚心,腥紅的一行字鮮明的落入金桓武眼底。欲知他是死?明日午時千絕崖一見。這是不是代表一線生機?金桓武的視線被手絹下方血漬旁的字體吸引住。染紅的字體依然能清楚的瞧出是個「霽」字與「奕」字。金桓武了悟地將手絹遞還給手絹原來的主人。「他還活著。」金雪霽是顫動雙手地接過它的。
這手絹……她知道這手絹本來是自己的……十幾年了,他竟然還將它保留在自己身——金雪霽兩眼直勾勾地瞪著捧在自己手掌間的手絹。手絹雖然被血清、泥塵沾染而顯得污穢,但是它們的外觀卻仍保持著當初的完整,由此足見它的主人是如何竭盡全力地呵護著它。
金雪霽的目光落在「霽」字旁的「奕」字,歪斜的字體模糊了她的視線,淚水在她眼眶打轉著。他還活著……哦,老天!他還活著。流了那麼多血的他,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感謝老天!太好了!太好了…… 當日的誓言怎平復得過在絕望中猛然乍現的一線希望。金雪霽忍不住垂淚了,滾燙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一滴又一滴地滴落在她輕顫的手背,且愈來愈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
金雪霽如獲至寶的將手絹緊緊地抓握於手中,喘息地將它貼在自己狂跳的胸前。
☆☆☆
千絕崖!從來沒有任何人能知道在萬丈深淵的山谷底下,究竟藏有怎樣駭人的面貌。因為至今尚無一人能自這尖石橫出,無以衡計的千丈高度中,僥倖存留一命。
天朗氣清的天際,這會兒竟莫名地刮起大風來。狂風一陣陣地橫掃過千絕崖光禿禿的崖頂,呼呼風聲由山谷底下傳上來,盤旋於千絕崖四周,風聲淒厲,餘音裊裊,不絕於耳,彷如魑魅魍魎在哀嚎,令人不寒而慄。金桓武的目光一直是放在馬背上,留有一臉鬍子,年紀約莫三十歲左右,威武中閃著猙獰氣息的男人。他是楔厲行,天性殘酷,嗜殺成狂。金桓武並沒瞧見李福,他只看見楔厲行身後那一大隊人馬,少說也有四、五十人,相對的自己卻只有精英二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