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啊……咳……咳……」一陣教人生寒的秋風吹入涼亭,引得金夫人忍不住撫胸輕咳。起風了,我讓小月扶您回房歇著吧!娘。」金雪霽兩手輕輕地拍撫著娘親震動的肩背,她喚來一旁的丫環小月。「對了!這陣子怎不見嵇奕來給我請安?」踩下最後一個石階,金夫人突地側過臉問著她背後的嵇嬤嬤。「呃,夫人……這……」沒想到金夫人會這麼問自己,嵇嬤嬤頓時有些支吾,她臉色慌張,兩眼求助地望著金雪霽。「娘,嵇奕受皇上差使,下了江南一趟,得個把月才能回府。」金雪霽替嵇嬤嬤解了圍。「原來如此……」金夫人擰起的眉又緩緩放鬆了。「唉,少了那小子,這無塵居還真是安靜的過份……」輕歎口氣,她不疑有它地讓小月扶著離去。 嵇嬤嬤轉身偷拭眼角的動作並沒有躲過金雪霽的眼睛。她不由開口輕喚住準備跟上前的嵇嬤嬤。「嵇嬤嬤……我……」
「小姐別再自責了,老身明白小姐的心裡不會比我好受……那小子在想什麼,我最清楚不過了……瞧見小姐安然無恙,我想他會……含笑九泉的……」嵇嬤嬤兩眼又不聽話地泛起水光,她不得不又拉起袖口拭著眼角。「老身告退。」
第十章
二更天了,床榻上的人兒猶是圓睜著一對紅腫的眼眸。
門後方的牆壁上,並掛著的是鏤月劍與從山寨裡拾回的裁雲刀。鏤月、裁雲,它們本是一對的,而它們原有的主人則是金雪霽與嵇奕的師父,了無真人,是他將這對摯愛的寶劍、寶刀,分贈予他生平僅收的兩名愛徒,希望藉由他兩名愛徒之手,讓鏤月、裁雲依舊能彼此照耀、相互輝映。
只是……刀劍猶在,人事已非!裁雲刀已失去它的主人了……金雪霽緩緩起身,舉步朝那對刀劍走去。她慢慢地探出右手,讓溫熱的手掌貼著冰冷的刀身輕輕地撫觸著……她總是這樣度過一個又一個無眠的夜晚,或者是與被她收藏在懷的手絹對望一整夜,直到接近拂曉時刻,她才會筋疲力盡地閉上雙眸。而今晚無疑又是無數無眠之夜的其中一晚。
金雪霽一直待到兩腳發酸,這才依依不捨的將手移離裁雲刀。
她來到窗前,抬手推開它。迎面的冷意親吻著她的肌膚,冰涼她蒼白削瘦的臉頰。金雪霽抬頭望天,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單薄的身子正被一股冷意籠罩住,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了身。一陣寒徹心骨的冷風,由遠而近緩緩送來,紊亂了金雪霽兩旁耳鬢的髮絲。金雪霽那對充滿悲切哀情的美眸倏地瞠大直視,她感覺得到……夜風送來的氣息是她所熟悉的!那是她熟悉一輩子的氣息——專屬於他的男性氣息!她慌亂地跑向緊閉的房門,她害怕那抹氣息會瞬間在她鼻前消失。
皎潔的月色將地面挺拔的身影拉得更加修長,幾乎就在修長的影子藉著月色投射在門上的同時,眼前那扇緊閉的房門竟也在這時被拉開。「你——」嵇奕到嘴的話被撲入自己懷裡的人兒嚇掉了,他以為此刻的她該是在睡夢中的,更沒想到她會以這種方式來迎接自己。「是你,真的是你,你終於來了。我等了好久,就是盼不到你入夢來……你是來帶我一起走的是不是?你始終放心不下獨留我一人吧!我要跟你走……別再丟下我!我不准你自作主張地棄我而去,我不會讓你再有機會離開我……這次我要緊緊抓牢你……帶我走……哪怕是地獄我
也會去的……別再丟下我……我求求你……」
嵇奕拉過身上的披風蓋住胸前輕顫的身子,讓自己溫熱的氣息完全包圍住她。「不,我哪裡也不會帶你去的……」
「為什麼——不!我不准你再丟開我!我要跟你——」
「傻瓜,」感覺懷裡的她僵硬了身子,嵇奕不由地收緊手臂。「我哪裡也不會去了!自然,無法帶你走。」「你是說……你再也不會離開我了?」在他胸前推擠的柔荑突地停止了動作,一張震驚的臉蛋緩緩抬高,仰望著他。他摯起她的柔荑,將它們緊緊貼在自己穩穩跳動的胸口。「或許天不絕我吧!雖然我受了重傷,又摔落斷崖,但是卻奇跡似的活了過來。
此刻在你面前的我絕對是貨真價實的,我不會憑空消失的,更不會棄你於不顧……你可以安心。」摔下斷崖後,他便已差不多失去了知覺。但是恍惚間,他似乎感受到自己是跌落在軟軟的物體上,接著便陷入昏迷。當他再次醒來,他發現自己是躺在一間簡陋的草屋內,不知是何方高人救了自己。清醒之後,他一直心繫於她,所以當他離開草屋,便立刻馬不停蹄地趕回京城,終於在今晚如願以償……他沒死……他又回到自己身邊了!哦,祈求老天別再把她高高捧起之後,又重重的將她摔落……她已經承受不了再一次的打擊了。金雪霽拉開他最後一層衣衫,她看見那道令她心驚膽戰的傷口了。醜陋的傷口已呈淡淡的粉紅疤痕,實在很難想像它在一個半月前,還是鮮血淋漓、血流如注,而它幾乎就在心臟的上方。
金雪霽驀地挺直身子,雙臂橫過嵇奕頸後,她緊緊的抱著他。「答應我,別再擅自棄我而去。天曉得,你不在身旁的這段時間,我幾乎不能呼吸了。唔……」一聲哽咽,將臉埋在他頸窩間的金雪霽再也忍不住地低泣起來了。「我好痛苦、好痛苦!我再也不要經歷這種教人肝膽欲裂的痛楚了。嗚……別再教我經歷這種痛苦……答應我……答應我——」這算是她的一種告白嗎?嵇奕的心跳聲為此而快速加快!滾落在頸間的淚水灼疼了嵇奕的心。發自內心的一聲長歎之後,他攔腰抱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