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藝好的娘子能跟我一起欣賞詩經嗎?」他幫麗萍添飯。
「也許是有的。」麗萍接過了滿滿尖尖的一碗飯,不禁發笑。他總擔心自己沒吃飽,這麼大一碗,她哪吃得完?
「我只要林麗萍,別的娘子我不想要。」他扒了一口飯,「欸,我們過著之前我希望的生活了,呵呵……」
麗萍的笑容淡了一點,蕩漾著感傷,「明天……明天就是西南大軍班師回朝的日子。」
墨陽的筷子停了一下,而後若無其事的夾起一塊臘肉,「滿不錯的,吃吃看。」
麗萍撥弄那塊臘肉半天,「墨陽,你還是可以……」
「不要。」他回答的很乾脆,「妳去哪,我也去哪,妳答應過的。只是……」
「只是?」她抬頭望進那雙嬌媚卻明亮的眼眸,不再陰鷙的眼眸。
「只是,我若死了,大概會下地獄吧?但是麗萍卻會去極樂世界。」他不在乎的喝了口酒,「那也沒什麼,我會上極樂世界找妳的,妳要等我。」
「我不去什麼極樂世界。」麗萍笑了,頰上染上薄薄的紅暈,「我也跟著你去。你不在的地方,我不想留。」
「縱使是地獄?」墨陽的目光變得像是春水般溫柔。
「呵,我當然是得跟著去。若不跟著,誰知道你會不會把陰曹地府攪個天翻地覆?我得去看著你。」麗萍點了點他的鼻子。
墨陽抓住她的手,心裡沒有畏懼,「那當然。妳是我的制符,可千萬別忘記了。」他將她拉到自己的膝上,輕憐的吻著她,漸漸的加深了愛意。
「……妳說,像我這樣的人,能不能有孩子?」他的聲音嘶啞了起來。
「為什麼不能?」麗萍幾乎忍不住眼眶裡的淚,「如果,過了明天,我們都還活著,我就替你生個孩子。」
「不要像我。」死,他不怕,但是要麗萍痛苦……他怕,他很怕很怕。
「你的孩子,長成什麼樣兒,我都不在意。那是我們的孩子。」麗萍終於止不住眼中的淚,緩緩的滲入墨陽的衣襟。
「這一夜,好長,又好短哪……」墨陽喟歎著。
就這樣,他們什麼也沒做,只是深深的吻著和擁抱,等待著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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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征的西南大軍終於班師回朝了!
將近一年的戰事終於平息,村人們扶老攜幼,都到村口看著整齊紀律森然的大軍。這裡是西南往內地的隘口,當然是得從這兒經過。
這可是喜事呀!以後商旅就可以安心的經過,村子又要熱鬧啦!
在鎮南大將軍後面,有個滿臉疲憊卻不減威嚴的文士騎著馬,雜在身穿鍾甲戰袍的將領中,顯得格外顯眼。
「是林神醫!」夾道的村人歡呼起來。當年瘟疫橫行到這個小小的山村,還以為整村都沒救了,就是這個神醫經過,救治了整村人的性命,「林神醫,神醫先生!救苦救難的神醫先生!」
家家戶戶忙著傳清水楊柳枝,端出清香祝禱。
神醫林雙無苦笑著,這些純樸的村民老是把他當成是神仙下凡,擺出這樣的陣仗,真讓人尷尬又哭笑不得。
原本焦躁又忿忿不平的心情,倒是因為這樣天真的景仰而平息了些。
唉,他到西南當真只有一年嗎?這一年,家裡卻諸多不平靜。先是四女麗剛鬧出事情,等他接到邸報,知道麗剛成了通緝要犯,還被指稱是俠盜神隱,他心臟差點停了。待要返家察看,卻接到聖旨,說平反了麗剛的冤屈,莫名其妙的,麗剛投了皇上的緣,封了個公主,連駙馬爺都準備好了!他這個最令他頭痛的四女兒就這樣嫁到世交家去,了了他一樁心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瘴癘橫行也罷了,又起了熱病,他自己也不慎染疾,哪知道昏迷數日,一睜開眼睛,居然是三女麗郭。
一聽說他病倒,這孩子居然快馬十日衝到西南為他治病了。
真真把他氣死了!女孩兒家就帶幾個面生的僕傭,這麼千里迢迢跑來西南。他是甘願病死也不願女兒這樣涉險的!
訓她一頓,硬把她趕了回去,心下卻有些隱隱的不安。這孩子嬌養在深宅大院,怎麼這麼慣常遠行的樣子?他長年不在家,難道……難道……
不會的。他的女孩兒們,可是嚴守閨訓的書香門第小姐。
書香門第倒是的,只是等他知道了二女兒的事情,差點氣得昏死過去。她竟冒名頂替故世老師去金陵當書院先生拋頭露面,這也罷了,居然還攪進新舊黨爭,弄得被捕下獄,偏生讓個聲名狼藉的邪派殺手劫了去。
她被劫了去不自我了斷保全名聲,居然還在武林耆老面前硬是和殺手成了親!
多少耆老不遠千里的跑來軍營,就為了嘲諷他這件事情,讓他羞愧得恨不得把麗萍抓來一掌斃了,省得繼續讓林家蒙羞!
唉,不過一年的光景,為什麼他甜美的女兒們都走了樣?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幸好大女兒安分守己,沒惹出什麼事端。想她向來穩重,應該還在家操持家務吧!
他是很想快馬奔回家看看,但是得了瘋病又痊癒的皇上平息了黨爭,下聖旨要他立刻進京,讓他分外忐忑。唉……
突然,林雙無眼前兩道白影一閃,攔在他的馬前,他只覺有一股無形的寒氣將週遭的人馬逼開,居然空出了一個大圈。
林雙無收斂心神,望著眼前攔馬下跪的一雙人兒。來者好深厚的內力,但無殺氣。他一言不發的望著他們,一時之間,居然一片靜悄悄。
當中一人緩緩的抬起頭,滿眼懇切孺慕,「爹。」
林雙無只覺腦門一昏,正是那令他蒙羞的女兒麗萍!
「別叫我爹!」他揮鞭打去,只見她身邊的白影一閃,這鞭結結實實的打在那個妖媚到甚至有些妖異的臉龐,那好看過頭的男人替麗萍擋去了這鞭,在舊刀疤上面添了新鞭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