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口與不開口之間,果然有差……
「旗帽還好好的在你頭上,你多心了。」永璋看了一眼她頭上的「花」,低聲回道。虧她想出「花花帽」這詞兒,不過,倒是挺貼切的!
「我怎麼老覺得它快要掉下來了?」頭上頂著一個沉重的「花花帽」,害她連低頭吃飯都戰戰兢兢。
「額娘和芳妍的旗帽不也都好好的在她們頭上。」永璋在心裡輕歎一口氣。
芸喬依言往蓉妃和對座的芳妍的方向望去,發現永璋所言不假。
當她望向蓉妃時,蓉妃親切地朝她微笑,她也回了一笑;但當她的眼光來到芳妍身上時,芳妍不客氣地別開眼,驕縱地自鼻中冷哼。
他們小倆口交頭接耳的模樣看在蓉妃眼裡自是相當高興,但看在不請自來的芳妍心裡,則是滿肚子的怨氣無處發洩。
「表嫂,這『竹筒熏雞』你怎麼都不用呢?我記得曾聽人說……你和表哥新婚那晚,你自行掀開喜怕,抓了隻雞腿吃得滿嘴都是,怎麼現在不吃了?難道你是嫌蓉妃娘娘所吩咐的珍餚不合你胃口?」芳妍以食指輕點朱唇,一副思量的模樣,言語間卻充滿了諷刺及輕視。
「不吃不打緊,下面還有好幾道菜,芸喬先別吃太多,腹裡得給接下來的食物留點空位才好。」蓉妃輕責的眼光落在芳妍身上,阻止芳妍的無禮。
她當然知道怎麼回事,芳妍這孩子驕縱歸驕縱,但倒也活潑善良,只不過傾慕的對象另娶了佳人,才會憤憤不平,這也莫怪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芸喬急著搖手。
來此之前,永璋告誡過她,吃飯的時候一定要用筷箸,不能用手拿,所以她才遲遲不敢動雞腿。想到要用筷箸夾雞腿,她說不定連吃都吃不好,到時候一定會出醜,只好作罷,但這並不代表她不想吃呀!
「這樣好了。」蓉妃朝一旁的宮女吩咐。「讓下五道菜呈上來,桌上這『鳳采牡丹』、『蟹粉雙菇』、『蝴蝶蝦餃』先撤下去。」
「是。」
「等等,我還要吃!」眼見每盤都還剩一大半的食物要被撤走了,芸喬脫口而出,從宮女手中奪下一盤美食,完全忘了該有的淑女矜持。
她這一嚷外加動作,自是令所有人傻了眼,永璋更是大歎自己白費力氣。
何必企圖營造美好的假象?因為,現實的一面往往很殘酷……
「呵!不會吧,表嫂?你是餓了多久?」芳妍毫不留情,直接譏笑開來。
「那、先撤『竹筒熏雞』吧……」蓉妃忙著打回場。
「我可不可以把熏雞打包帶回去?」這樣她自己吃、沒人看到,就可以用手拿雞腿了!
芸喬對於自己語出驚人毫無自知,更不知道筵席間的氣氛更尷尬了。
「好呀,反正是剩菜嘛,表嫂就打包回去,免得這些天又餓著了!」芳妍嘴裡表現得像個大善人,濃厚的譏誚意味仍是繞著芸喬打轉。
「對了,不知表嫂懂不懂吟詩作對,可有榮幸讓不才小妹討教討教?」
芳妍一席話,令永璋臉色微變,他的內心在幫或不幫芸喬間掙扎。
真是夠了!他到底在煩惱什麼勁!
不過就是一頓飯,哪裡值得他煩心!吟詩作對罷了,任何有教養的格格都會得心應手……前提是,有教養——
「呵呵……別這麼說,詩詞我是不太懂啦,不過作對子我比較在行!」芸喬單純地認為芳妍讓她打包食物帶走是和善的表現,所以自動將芳妍列為朋友,感覺不再那麼生疏。
她真行嗎?永璋懷疑。
「既然表嫂有信心,那小妹我先獻醜了!」她倒要看看芸喬除了鬧笑話、捅樓子外,還有什麼本事!「雪梅生姿於巒地,枝極朝展有情意。」
芳妍出梅,那她要對什麼……芸喬望了望四周。有了!
「一朵荷花在湖中,圓葉香花綠又紅。」還不錯吧!很寫實。
蓉妃與永璋默默垂眼。
什麼跟什麼?簡直俗不可耐!「永夜拋人何處去?絕來音。香閣掩,眉斂,月將沉。怎忍不相尋?怨孤裘。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這首古詞,芳妍是對著永璋所吟,表達出她對他深切的愛意。
永璋聽出來了,蓉妃也聽出來了,惟獨芸喬一頭霧水。
什麼我心、你心?是順口溜嗎?那她也會!
「東門一個鼓,西門一個鼓,耳聾打破鼓,找破布來補,不知是鼓補布,還是布補鼓。」芸喬為著自己洋洋灑灑一氣呵成還頗為得意。
咦?怎麼沒人鼓掌叫好?
雖是初夏夜晚,卻也涼風颼颼……
她對錯了嗎?一定是的……
看見蓉妃及永璋尷尬的臉色,芸喬陪笑地想夾起碟中的海參,試了幾次都夾不起來,於是用力一夾——
結果,海參沒夾起,反而滑到芳妍臉上,沾了她一身湯汁。
「啊!」芳妍尖叫。
「對、對不起……」芸喬手忙腳亂地想替芳妍擦拭臉上的汁液。
「不要碰我!」芳妍拍掉芸喬的手,以手絹拭去臉上的油漬,直來直往的驕縱脾氣根本不容許她忍氣吞聲,對於皇上的指婚,她實在有滿腹的不甘,她一點都不想忍。
「表哥,她根本配不上你!」
「芳妍——」
「姨娘,別阻止我,我哪裡說錯了!除卻她的阿瑪只是個無法進爵的小小貝子的身份外,她哪裡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了?新婚之夜鬧的笑話已經傳遍京城,隔天向皇上請安還出了差池,後來又毀了太后娘娘心愛的花園,詩詞也念得一蹋糊塗,誰知道她以後還會鬧什麼笑話?憑什麼一表人才、溫文儒雅的表哥得去配一個什麼都不懂的野格格!」
「別說了,芳妍……」蓉妃出言制止。
「姨娘,您不覺得丟臉麼?我都替表哥感到羞愧了!」
永璋瞥見芸喬急欲隱藏受傷的眼神,心頭一擰,正想說些什麼,芸喬卻早先一步開口。
「對不起、對不起!」她很確定,自己又闖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