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們想改變,洛達家只有你這個孩子,我們期望能再聽到小孩子的笑聲充斥整棟房子,再說,你今年已經三十歲了,家族傳統不能不管吧?」
又是這個!家族傳統、家族傳統!傳統也要看合不合現代人的需要呀!
「爸說三個月內不結婚就要收回我的經營權是真的?」
「兒子,是真的。」
「你別跟他 嗦,我講嘟嘟嘟……」
洛威掛掉電話,可以想像,父親一定在電話旁氣得跳腳,心情莫名地好了萬分之一。
「老總打電話來逼婚,要你一年內結婚,不然就連錢都不還你了?」辛亞拓半開玩笑。
「錯,是三個月,經營權。」洛威悶悶地說。
「不會吧?太狠了。」辛亞拓搖搖頭,有點同情好友。
沉默在會議室裡瀰漫開來,洛威仍是一動也不動。
看樣子老總給他的打擊很大……那麼,「那天」的事應該就只是雞毛蒜皮?
「那天騙你去相親的事,你還氣嗎?」辛亞拓試探一問。
根據亞柔那邊的可靠消息,後來洛威和方芊一起用餐,氣氛還算融洽。這樣的結果讓他們好奇得不得了,可是他一直不敢多問,怕洛威一想起會找他開刀。
「看不上眼就是看不上眼,我有什麼好生氣的。」現在沒有什麼能比家裡的逼婚更教他憤怒的。當然,他不會委屈自己去注意一個胖妹。
洛威腦海裡浮現那張溫和靦腆的笑容,她圓圓的臉上嵌了兩顆圓圓的黑珠子,是不會難看到難以入眼,但也沒什麼值得他留意的特別之處。
怪了,幹嗎忽然相起她?
洛威收回偏離軌道的心緒,睨了好友一眼。
「還是你要我清算你的所作所為?」
「呵呵……那就好,不用了。」辛亞拓乾笑。
以「不留口德」出名的洛威,他和方芊那天真的「融洽」嗎?
晚上九點,霓虹閃爍,路上人車來來往往,台北市的夜似乎永遠比白天來的耀眼眩人。
洛威一個人開著愛車,以時速三十五的龜速盲目地在車陣中穿梭,心情郁卒的他煩躁地瞪著時速始終停留在四十上下的儀表板。
SHIT!難道所有人都因為被逼婚而煩到開車上街亂晃嗎?車這麼多,想飆都飆不成!
看到滿街的招牌霓虹、一排排的車燈、一群又一群的行人,洛威煩亂的心情更加嚴重,像一張沒有空隙的網牢牢綁縛住他,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大家到底都在忙什麼?
說穿了,他其實是羨慕有事情可忙的人,不像他,腦子一空下來就會想到結婚的事,逼得他幾乎想殺回法國。
他不甘心在這個大好的人生黃金時期就被婚姻綁住,每天面對同一個女人,光想就覺得很無趣,而且可怕!
什麼三個月內不結婚就要收回他的所有權力,法蘭斯洛在亞洲的成就是他打下來的,他說什麼都不會退讓!
可惡!就因為他姓洛達,所以必須接受三十歲結婚的可笑傳統?洛威打從心底不屑這種老掉牙的家規。
不退讓,難道要硬碰硬?
紅燈停……
此時,手機的聲音正好在洛威的LANVIN休閒西裝口袋裡響起,他掏出手機,在看到屏幕上顯示的短訊時,氣憤地關掉手機電源,把精巧昂貴的手機狠狠摔到旁座,煩悶地以指尖耙過柔順微卷的褐髮,然後瞪了手機一眼。
洛威會氣憤到不惜摔手機的原因是,手機屏幕上顯示了「三十歲、三個月、三十歲、三個月」,分明是遠在法國的父親特地發簡訊刺激他。
真是夠了!
以手肘撐在車窗、拳頭撐住太陽穴的洛威,煩躁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手機上,彷彿那樣摔還難消心頭之恨……
忽然,手機旁的一張淺米色小卡偶然落入他的視線範圍,他試著轉移自己快要崩潰的注意力,伸手拿過小卡。
「鵝肝醬的家」斗大的五個字呈現在洛威眼前。
這是什麼東西?一張名片?怎麼會在他的車裡?
再仔細一看,名片上還寫了「法國料理」的字樣,這讓洛威疲憊外加瀕臨崩潰邊緣的精神稍加振奮。
對了,這是那個胖妹推薦的法國料理餐廳……
我喜歡法國料理。你喜歡哪種甜點?
這家,我希望……你可以去吃看看。
嗯,我很喜歡那裡。
圓圓的臉、圓圓的黑眼珠又在洛威腦海出現,奇異地讓他躁亂的心情有了喘息的空間,那張羞澀的白胖笑臉似乎包含了無限滿足。
真有那麼好吃?
原本沒心情吃晚餐的他,突然覺得飢腸轆轆。
綠燈亮起,洛威踩下油門,往名片上的地址駛去。
帶著姑且一試的心情走進「鵝肝醬的家」,洛威的目光首先被餐廳內濃厚的法國南部地方色彩的佈置給攫住,悠揚的法國傳統小調輕輕播送,有一瞬間,洛威以為自己置身於法國鄉村的民舍。
餐廳內的燈光不若其他西餐廳講究昏暗的效果,這裡的燈光雖然明亮卻柔和得恰到好處,洛威看見不少顧客還是點了桌上燭台的蠟燭,配合著屋頂中央的華麗藝術燈,反而映出一股朦朧美。
第一眼,洛威便對「鵝肝醬的家」萌生好感,至於能不能讓他愛上這裡,就得看大廚的功力了。
「歡迎光臨,請問幾位?」站在櫃檯裡面,埋頭忙著整理賬單的辛亞柔聽到門上的風鈴聲,還未抬頭就先招呼。
「你看幾位?」洛威瞥了眼櫃檯前的「頭頂」,直覺這家餐廳的服務態度需要加強。
拜託,她哪知道他們的人數是不是全到了!辛亞柔皺眉抬頭,看到眼前一身休閒服卻又筆挺高貴得不像話的人——
「洛威?!」
「怎麼是你?這家餐廳的食物應該跟你無關吧?」如果有關,他現在就可以走人了。
「當然有關,我是這裡的老闆!」辛亞柔仰鼻冷哼。
好像有這麼一回事……洛威記得辛亞拓說過他那不服輸的妹妹要開家餐廳嚇死他,以報他說她做的蛋糕根本不能吞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