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詠蝶對於你能成為慕容家的少夫人,心生妒恨,便使計陷害你,要你成為不仁不義之人。」
「如果我不存在,老夫人就不會——都是因為我……因為我……」梔兒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不是,不是因為你。祖奶奶一直都屬意你成為我的妻子,捲入施詠蝶只是為了試探我的心意。梔兒,你沒有錯。」發生這種憾事,最無辜的不就是梔兒麼,她的自責,讓他心好痛!
她垂首,依然淚流滿面、沉痛無語,看得慕容湍心頭一節節抽緊、再抽緊。
這個總是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的丫頭,還有誰比她更值得他憐疼……
「別哭,哭多了對胎兒不好。」他柔聲哄誘,想把她納入懷中,抹去令他心碎的淚痕。
她一震,纖瘦的身子蜷縮入床榻更裡側。「沒有你說的什麼胎兒,沒有!」
「梔兒,我知道你還在怨我、怪我——」
「梔兒不敢怨恨少爺,也從未怨恨過少爺……」她在床上屈膝而跪。「懇求少爺讓梔兒離開,梔兒不會在少爺面前出現、不再礙著少爺的眼,永遠不會——」
她的畏怯、疏離、與護衛孩子的姿態,都狠狠撕扯慕容湍的知覺。他一把抱住朝他不斷叩頭的人兒,緊緊地將她摟在懷中。
「不……梔兒沒有資格留在少爺身邊……」她顫抖地抗拒。
「我愛你啊,梔兒!我怎麼可能讓你走,我要你,一輩子要你!那時我說的都是混帳話,我後悔至極,你知道麼?」他吶喊出至深的情意,一字一句發自肺腑。
或許,早在她用手接下他嘔出的穢物時:心中對她的情焰就點燃了;也或許,早在她以膽怯卻堅定的語氣告訴他不該妄自輕生時,對她的情種就埋下了……
在不知不覺間,他再也無法否認,自己已愛上那個原先厭惡的沖喜新娘,或許他根本沒有真正厭惡過她,只是高傲的自尊讓他不願妥協。
現在他總算明瞭,當他誤會梔兒下毒時,他之所以那麼怨憤、痛苦,完全是因為他愛她,若不是愛她,他不會嘗到那種好比被人在心上捅了一刀的背叛滋味。
梔兒是他的沖喜新娘,她只會賦予他新生,不會陷他於困境呀!為什麼繞這麼一大圈後才徹底覺悟?天哪——
「少爺——」劉春和茴香發現她們來的不是時候。「湯藥端來了……」
「給我。」他放開梔兒,接過藥盅緩緩吹了口氣,就口啜飲親試藥溫,卻突然皺眉。「這藥方,是不是我以前喝過補氣的藥?」
「是呀,大夫說這味藥能滋養病體,溫和不燥,孕婦也能喝。」劉春答道。
「苦多了。」
「哎呀,奴婢都忘了!少爺,您喝的湯藥加入蜂蜜,去了不少苦味。當年是梔兒問大夫如何讓湯藥變得更易人口些,所以後來您喝的湯藥才比較不苦。」
慕容湍心旌一蕩,動容的流光在凝視她的黑眸中流轉。上蒼賜給他一個寶,不但讓他活下來,而且又覓得真愛,此生,他夫復何求!
原本抬頭怔望他的梔兒,一對上他的目光,又把頭低了下去。
慕容湍因她的畏怯、疏離,感到挫敗,卻也下定決心——
「我會等你的原諒,你不原諒我,我就一直等下去。」
劉春和茴香相視一笑,總算雨過天青了吧?
梔兒依然低垂頸項。她不知道心中的傷口何時才能癒合,她的心好亂……
尾聲
九個月後
「哇哇哇——」震天價響的娃娃哭聲響徹慕容府,那個渾身好似泡在緊張中、在房外焦急踏步好幾百趟的准爹親,一聽見孩子出世,立刻衝入房間。
「恭喜爺兒,賀喜爺兒,夫人生的是個小少爺呢!」產婆眉開眼笑,將襁褓中的男嬰抱給慕容湍看。
他和梔兒的兒子……慕容湍伸出手,顫抖地輕撫那張紅通通的小瞼蛋,眼眶不禁一熱,胸口被一股感動的熱流塞滿。
讓產婆抱走孩子,他來到床畔接過丫鬟手中的棉巾,仔細擦拭妻子香汗淋漓的額、臉。
感覺到某股溫柔的勁道,疲憊至極的梔兒睜開眼,頓時,一張為她牽腸掛肚的俊顏映入眼中。
他感慨萬分道:「以前,只能躺在病榻上的我,沒想過自己能繼續活在世上,更不敢想像將來能擁有妻兒。梔兒,謝謝你,你辛苦了,我不打擾你歇息。」
一如這些日子以來,他不敢在她身邊停留太久,怕自己的出現會惹她心傷,也怕自己克制不了胸中氾濫的情潮。
「少爺……」她輕喚。
聽她終於主動開口喚他,慕容湍欣喜若狂。「梔兒?!」
「少爺,能請你陪我一下麼?」曾經受過的心傷,早已在他的溫柔與呵護之下日漸痊癒,但她性子害羞,加上總找不到適當的時機回應,只好就這麼懸宕著。可是,當看著他孤寂愧疚的眼神時,她好心疼,決定不再讓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
激昂在慕容湍滿腔流竄,他啞聲道:「少爺換人當了,你該改口。」
「我們還沒拜堂。」一抹嬌羞染上俏顏。
「那就——」慕容湍雀躍之情溢於言表,但思及仍在為祖母守喪,只能暫時壓下這個念頭。
看出他刻意隱藏的傷悲,梔兒感同身受。
「梔兒很感激老夫人。」因為若不是老夫人,她就無法遇見少爺。
「我也是。」若不是祖奶奶,他就無法擁有梔兒,也沒有現在的他。
兩人相視,同樣的釋然與深情在眼神中交會,毋須再多言。
不過,她似乎瞥見有東西藏在他身後,忍不住間:「少爺手中拿的是什麼?」
「這個要送給……」黝黑剛正的臉龐微微泛紅,他把藏在身後的東西拿出來,是一隻漂亮的七彩紙鳶。
「孩子還小,不會玩呢。」梔兒柔柔一笑。
「是給你的。」他尷尬地脫口辯駁。
瞬間,梔兒的胸臆漲滿怦然悸動。她真的好愛他,從沒停止過……
「那孩子的呢?」她瞅著無辜的大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