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呀了聲,見他騎車的動作毫不拖泥帶水,嘴裡咬著野百合,沒一會兒工夫便已騎回她身邊。
她杏眼圓瞠訝然地看著他,透過雨、透過風,她所看見的是另一個他,不再討人厭,有些莫測高深,令人難以理解。
「噗!噗!」重型機車停放在她身旁,他將帶雨的野百合由嘴邊取下交給她。
「給妳。」以這朵兀自綻放的野百合當作他對她最深的歉意。
濃密鬈翹的睫毛眨了眨,她接過他那代表示好的野百合,輕輕拿在手中,心底產生不同的感受。
有點酸,有點暖,有點說不出的怪異感,她也講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感覺,總之就是覺得奇怪。
他明明不喜歡她,可仍是很有紳士風度的向她道歉,她本以為他是個很粗魯的人,完全不顧別人的感受,只求自己的快樂,看來她是錯看他了。
他瀟灑地將濕漉漉的頭髮撥到後腦去,問道:「妳的名字?」
若他沒記錯,今天算是他們第三次碰面,他回台沒幾天,連和最好的朋友邵御飛都沒能碰上三次面,所以和她遇上三次算是非常有緣,也該知道她的名字,總不能叫她千金小姐吧?
「那你呢?」她不答反問,他送的野百合始終緊握在她手中。
「任逍遙。」見她半點都不吃虧,他笑了,報上大名。
「關海希。」任逍遙?果真人如其名,他的父母可真會取名,她再也想不出比任逍遙更適合他的名字。
關海希?這名字聽起來有點熟,偏又想不起是在哪聽過,任逍遙皺了皺眉,沒再多想,反正終有一天會想起,不急於一時。
「進去吧,那裡是妳先到的,我走了。」他發動引擎說道。
清澄的眼眸凝望著他。是她把他想得太壞了,其實他並不像她所想的那樣壞心。
見她沒有進小教堂的意思,他揚了揚濃眉。「還在發呆?」
雨,漸漸的變小了,絲絲綿綿錯落交織而下。
濕了一身,關海希覺得有點冷,她沒再多說什麼,往小教堂裡走去。在她轉身向小教堂時,可聽見漸漸遠去的引擎聲,她沒有回頭,筆直的往前走,可她的眼眸卻愣愣地凝望手中的野百合。
遭雨水淋濕的裙襬纏上小腿肚,如同籐蔓般糾纏,一縷縷,癡癡纏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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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關海希淋了一身濕回到關家,嚇得關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忙叫侯媽準備薑湯好讓她祛寒。
「海希,妳怎麼會淋了一身濕?下了大雨,妳沒找地方躲雨嗎?」關母見女兒像只落湯雞,心疼不已。
關海希換好衣服,坐在溫暖的房裡,呆望著被她放在梳妝台上的野百合。
「怎麼了?會冷嗎?要不要開暖氣?」關母見她不語,擔心她是冷著,忙要開暖氣。
「媽咪,不用了,我不冷。」關海希搖搖頭。
「真的不要?」關母邊幫她擦著濕漉漉的長髮邊問。
「嗯。」她仍在發呆。
「怎麼了?」順著她的目光,關母看向被她放在梳妝台上的那朵野百合,這花是海希由外頭帶回來的,有啥不對嗎?
「沒,我只是在想那朵花要丟掉還是要插到花瓶裡。」她的心底正搖擺不定。
「那花不是妳由外頭帶回來的嗎?喜歡的話就插到花瓶裡,不喜歡就丟掉吧。」關母說了自己的看法,猜不透區區一朵野百合為何會讓海希無法抉擇取捨。
「是啊,不喜歡就丟掉。」關海希說不清心底的感受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她可以將花丟掉,但又覺得可惜,總覺得這一丟好像丟棄了什麼重要的感覺。
關母當她不喜歡這朵野百合,提議道:「要不要媽咪幫妳拿去丟掉?」海希是她最寶貝的女兒,凡是女兒所不喜歡的,只要她能力所及,她都會為女兒除去。
打小到大她沒讓海希受過半點委屈,總是捧在手心裡呵護,萬萬都沒想到曾是最讓她放心的人──邵御飛,會將海希傷得那樣重。
她不只一次要為海希討回公道,是海希說算了,不願再計較,不然她不會這麼容易就算了。可是每每見到海希為了這事兒傷心難過,做母親的怎麼可能會不跟著傷心?
「不要,就放著吧,等會兒我再把它插到花瓶裡。」她輕搖了搖頭,還是決定將花養在花瓶放在房中。
「嗯。」
「媽咪,妳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她突地一問。
「怎麼會?誰這麼說妳?妳別聽旁人胡說八道,在媽咪心中妳永遠都是最好的。」關母聽她這麼一說,馬上駁斥。
「沒人這麼說,是我自己這麼想的。」她淡淡一笑,要母親別緊張。父母對她的寵愛她不是不瞭解,凡是她想要的,只要她開口,沒有得不到的,可父母給她的已太多,她不想任性強求更多不屬於她的情感。
「傻瓜,妳想太多了。」關母得知她不是被人欺負後鬆了口氣,愛憐地輕罵著。
「除了彈豎琴外,我什麼都不會。」換言之,不彈琴,她根本沒有謀生技能,一切都要仰仗父母,這樣的她,有什麼用?
她愈想愈覺自己可悲,當別人正努力為生活工作時,她在做什麼?逛街?喝下午茶?看展覽?或是出國散心?
忽然間,她瞭解任逍遙眼底的輕蔑所代表的意義,他壓根兒看不起她這種只會依賴父母而活的米蟲,所以他才會那麼討厭她,遇上她,除了冷笑便是以言語攻擊,他是沒提她可笑的生活方式,讓她保存了最後的尊嚴,說到底,她還得感謝他的手下留情。
清靈的眼眸再次凝望野百合,在送她野百合時,任逍遙心底是做何感想?
「妳豎琴彈得很好,不過是現在不彈,不表示妳永遠都不彈不是嗎?海希,媽咪希望妳能知道,爹地和媽咪都沒有期望妳成為人上人,我們要的再簡單不過,就是希望妳能幸福快樂。」關母將她的頭髮弄乾後,由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