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說說,小姐的大恩大德,你要怎麼報答?」
「采萱會絕口不提。」
「絕口不提什麼?」
為什麼一定要把人逼至絕境呢?更何況我們是有血緣關係的親戚呀!這些話,采萱也只敢在心底吶喊,半字不敢出口。
「絕口不提姓氏和背景。」
「記得,你只是一個普通的侍女,甚至是個奴才。」
在杜府,她確實像個奴才,但親耳聽到杜氏的確視她如奴才,采萱還是一陣心酸。
「是!」但自己又能怎麼樣呢?照舊把眼淚往肚裡吞。「我會牢牢記住。」
「那就好。」
「太好了,采萱,這樣你就可以一直跟在我的身邊,不用擔心了。」杜薇還天真的說。
「是,謝謝小姐,謝謝夫人。」
跟著杜薇,日子雖然不算好過,但也不至於太難過,至少能夠離開齊國。
這樣說,對母親和她始終沒有忘記的外婆也許有點不孝,但采萱實在不喜歡齊國,在她的心目中,齊國就等於杜氏夫妻,每次想起,便讓她覺得渾身不愉快。
所以只要能夠離開,就算不是回到她生長的魯國,而是全然陌生的晉國,也好過如牢獄般的齊國。
她早已打定主意,一旦杜薇成親,她就要想辦法離開,絕對不要留在知焉府中。
最棒的是,因為杜氏想多跟女兒講一些「體己話」,多「面授」一些「機宜」,所以現在采萱一人乘坐了一輛馬車,還是杜薇的馬車,這真是連作夢都不敢夢想的好運!
即使只有一上午的時間,或者更短,因為誰也不知道杜薇何時又會發小姐脾氣,吵著要回自己的馬車,但至少,此時此刻這馬車專屬於她一人。
采萱決定要好好把握這一刻。
爹、娘,她在心底對父母傾訴--你們在天上看到我了嗎?我就要離開齊國自立了,往後,你們可得更加保佑我,保佑我平平安安的,可以--。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采萱急忙探出頭道:「怎麼回事?」
「沒什麼,」車伕說:「只是到邊界了。」
「是嗎?咱們也得接受檢查?」
「不,當然不需要,」車伕一副她很蠢的表情回應道:「對方還派人來接哩!」
「是知家的人?」
「應該是吧!」
「我能不能過去看看?」她伸長了脖子往前頭看。
結果還用不著車伕阻止,一匹馬已然衝到她的面前,嚇了她一大跳,急忙縮回車裡去。
「在下樊勇,向小姐請安。」
糟糕,他把她誤當成杜薇了!不曉得剛剛有沒有看見她的模樣。
「免……免禮。」此時此刻,也只能將錯就錯,先蒙過這關再說。
「這只是例行盤查,小姐不必驚惶。」
「不會的,」但她另有疑問:「晉國境內不平靜嗎?」
咦?這個杜家小姐有別於一般千金噢!居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不,我剛才已經說過,這只是例行盤查。」
「那就好。」她肯定樊勇並沒有說實話,但自己並不是杜薇,又有什麼立場一直問下去呢?
「在下先行告退。」樊勇躬身說。
采萱還來不及回應,外頭已經傳來杜薇的聲音。「你是誰?對著我的馬車嘀咕什麼?你也是知焉派來保護我的人嗎?」
「小姐。」車伕行禮如儀。
「小姐?!」樊勇驚訝道。
采萱在馬車內捏了一把冷汗,就怕他會意不過來,把剛才他們之間的對答全學給杜薇聽,那麼一來,杜薇絕對饒不了她,更糟的是,還可能把樊勇和車伕都拖下水,她自己挨罵不打緊,反正已經習慣,但讓周圍的人跟著無辜受害,她可不忍心。
「你到底是誰?」幸好杜薇只顧著逼問。
樊勇不笨,馬上躬身把剛才的自我介紹重複一遍。
「樊勇是吧?剛才裡頭有沒有人應你?」
「沒有,我才報上名字而已,小姐就來了。」
「我的侍女總算還知道分寸,」杜薇冷冷的喚道:「采萱。」
「是,小姐。」
「掀門簾呀!你是聾了,還是睡著了?都沒聽到我的聲音嗎?」
只要沒有穿幫就好,采萱趕緊掀開門簾,扶杜薇上車,而就在她剛剛坐定的同時,采萱忽然看見道旁有個年約三歲的小男孩往這邊衝過來。
「馬馬,馬馬。」小男孩口中喃喃而語,原來是受前面那四匹馬吸引。
有件事采萱一直沒有讓杜家人知道,那就是她會騎馬,不但會騎,而且騎術還不錯,只是到齊國之後,一直沒有機會再騎,其實就算有機會,恐怕她也不敢講吧!又不是沒事找罵挨。
不過現在可顧不了那麼多了,不趕快下車去阻止,那孩子有危險!
「采萱,你幹什麼?你要到哪裡去?」
「那個小孩有危險。」
杜薇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在意的說:「窮人家的孩子看什麼馬,被踏死了也是活該,啟程!」
「小姐!」采萱駭叫。
「你鬼叫什麼?沒看見我爹和娘的馬車動了嗎?我們不趕快追上去怎麼成?」
「小姐。」她想求杜薇。
「我去,」樊勇說:「你們還是都留在車上好了。」
但他的位置根本緩不濟急。「不,」采萱直言:「還是我去。」
「采萱,你敢丟下我一個人試看看。」
「小姐,你才剛到晉國,難道不想給晉國人民一個好印象,博個美名?你還是讓我代你下去救救那個孩子吧!」
她這一招果然打動了杜薇的心,畢竟她只是驕縱,並不愚蠢。「好,那你去吧,但我可不想耽擱行程,你一把那孩子抱走,就給我回來!」
「是。」得到允許,采萱立刻行動,卻還是晚了一步。
因為車伕不敢怠慢,還是緩緩駛動了馬車,所以采萱雖然下了車,也想拉住小男孩,但馬蹄無情,眼看著就要踩上--這個時候,恐怕唯有以己代他,才有可能把他所受的傷害減到最低了。
「小弟弟,別怕,我來--」她奮不顧身的撲上前去,滿心以為自己這回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