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了一籮筐——莫非又把研究費花光了?」不用問她用膝蓋想也猜得出十之八九,不愧是主中饋的當家,對「錢途」最是敏感不過,想來任箏那長篇大論只有$字入了她的法耳。
對任初靜的不捧場,任箏早就習以為常。「你也知道嘛,研究哪有不花錢的。
「你也有知道金錢重要的時候?我還以為你一直停留在錢是從樹上搖下來的階段哩。」任初靜難得口齒帶酸、淡淡地損了任箏一著。
「搖錢樹?哪裡有這麼好的東西?」她啃起光禿禿的指頭。每當她心存疑問或做錯事才有的慣性動作。
「當太陽打西邊出來就有了!」任初諍擺明存心捉弄。
在學問的世界,任箏是至高無上的桂冠女王,離開知識,她的能力只停留在學齡前。
「原來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這我還第一次聽到呢!」她點頭,一臉不可思議。
任初靜翻翻白眼,所幸她調適能力一流,任箏的無厘頭她太熟悉了,就當鵝與鴨的對話不需太計較,否則內傷慘重花錢求醫又是另筆支出,太不符合經濟效益了。
「你把年度的生化研究費全花光,所以另辟財源尋求短期的支援費用?」她太瞭解任箏了,一針見血,一矢中的。
「嗯,這種軟性題材滿符合院長的胃日,只要審核通過,研究計晝成果發表,我所需要的經費很快就可以撥下來了。」
喊窮橫豎是不爭的事實,研究所撥下來的費用很難打平所有支銷的,所謂欲善工一定要先利器,馬兒不吃好草怎麼跑得快。至於無關緊要的生活需要倒是可有可無,肚皮一勒就過去了。
在任箏的觀念裡,所謂的「無關緊要」,泛指她苛待自己的食衣住行。
吃,天上飛地上爬的,只要方便她當時的情況,來者不拒。衣服,更簡單了,夜市地攤貨穿都穿不完了,尤其她一天到晚泡在研究所,白袍一件,誰理你裡頭穿的是香奈兒或三宅一生。住,就不用提了。行,一輛中古老爺腳踏車,方便之餘還零污染,環保又可順便健美,樣樣都顧全了。
任初靜終於瞄瞄任箏攤在桌上的筆記本。「別來問我意見,你自己拿定主意就算。」
「你不給我一些……一丁點的意見?」任箏眼巴巴流露求援的最終目的。
任初靜很堅決的搖頭,以行動做出最終絕句點。「我該走了。」行走間她的人已去到客廳,臨了,撂下餘音裊裊的命令:「出門前別忘了去一趟浴室把浴缸裡的睡豬挖起來,他今天的面試在三分五十秒之前已經開始了。」
無所不知如任初靜,如何不教一家三口佩服得五體投地?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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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會讀書不是我的錯,把書念得好也不代表是不通氣的蠹書蟲,你們也太瞧不起人了。」明亮光潔的馬路,任箏衝著清湛的天空揚揚拳頭。「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我任箏除了讀書、寫報告一級棒之外,也能獨當一面完成不屬於知識範圍的工作!」
她的叫囂引來路人的注目禮,直到許多目光匯聚成灼點,燒著她遲鈍的交感神經,任箏才發現蹬著鐵馬的她曾幾何時玉足點地,沒頭沒腦對著天老爺發表起演說來。
顯然她指天畫地的樣子被一群「正常人」列入「秀逗」的行列,她自說自話礙著他們啥事?昂起頭,腳踩踏板,她有要事在身,誰理他們,自由社會言論自由,萬歲!
似乎,這裡就是她的目的地「倪家武道館」。
印證手中的宣傳單,嗯,地址符合,地點也適中,來回家裡和研究所剛好構成三角形狀,三個地方來回平均三十分鐘多一點,唔,在合理的勞動力範圍內,就這裡了。
古拙的門牆很長,不知延伸到哪裡?任箏挑起眼鏡仔細打量。
平常她是絕不帶眼鏡的,她的臉略小,眼鏡老是往下滑,基於安全的考量,除非必要,她寧可視茫茫瞪著一公尺前的景物發呆,也不帶令她有出饃之虞的眼鏡。
就因為這點個人小小的堅持,她經常衝著人傻笑,不管認不認識的這一來,得罪人的比率至少比板著棺材臉降低了許多。
壁柱上的小方點說明這家武道館滿有個性的,人家各個商賈買賣無不以招徠客源廣結善緣而大開方便門,這武術館卻門禁森嚴,絲毫聞不出市儈銅臭味,隨隨便便一塊斑駁的木匾就說明了一切。
柔軟的指腹才由門鈴抽離,在木頭沉厚的敲鐘聲下,厚實的木門露出一方可探視的窗口。
「誰?」
「我來學跆拳道的。」為了印證自己所言不假,任箏還將那張廣告紙當成擋箭牌舉得老高。
「嗯嗯!」裡頭傳來曖昧不清的語氣,聽不出是偷悅或什麼。
在任箏遲疑的剎那,左側木門裂開一條僅供半人通過的縫隙。
任箏連著自己的愛車一道牽了進去,她很自然的將整扇木門推開,一條長長的柏油路直達建築物,因為坡度的關係,使人難以目測由門口到建築物究竟有多少距離。
「你——」
雖然只是個單字發音,任箏總算拉回注意力。
她瞇起視線不甚清明的眼眸,如探考古文物般的打量他。抹油的黑髮、出色的五官、白襯衫、黑色系三件頭西裝褲、光可鑒人的黑皮鞋,好熟悉的打扮方式,好像黑社會大哥喔……不會吧,這麼人模人樣的人。不過,他應該是門房吧?極品的男人充當下人,即使職業無貴賤,還是難免有暴殄天物的感覺。
「我來學跆拳的,請問到哪裡報到?」還真是氣派的道館——
「跆拳?」男人的嘴驀然似吞進駝鳥蛋般,慵懶不失冷靜的聲調頓時走音。
「只要告訴我武術館在哪裡,我可以自己去。」看他為難的臉色,不會有什麼難言之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