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狼』。」但大狗仍直直的盯著芮秋,她又退了一步。強尼不覺皺起眉。
「壞狗!」他一點也不凶的說著蹲下來,抓著狗的頸子,把它拖進臥室。他的步履
不穩,倒像是狗兒在撐著他。芮秋彷彿可以想見這隻狗衝過來咬她的畫面,所以依然抓
著樓梯的木欄杆,一直到狗被帶到臥室關起來,她才敢踏進他的住處。
「那是什麼?」她問一手扶著牆,一腳高、一腳低走過來的強尼。狗兒雖然已經不
叫了,但芮秋卻覺得那比狂吠更教她害怕。
「那?喔,你是指『大狼』。那是我老頭留給我的唯一遺物。」強尼狂笑的樣子,
若是她還有點理智,一定會趕緊逃跑。他癱坐在斜紋布沙發上。
「你醉了。」芮秋關上房門,往前一步,嚴厲地望著他。她鼻中儘是酒味,小桌旁
還有一小瓶酒。
「是啊!」他一頭亂髮,T恤一角露出牛仔褲外,仰著頭看她。他下巴的鬍髭顯然
是從她上次看到他後就沒再刮過。他整個人就像個醉漢,頂多是個性感的醉漢。
「你聽到我老頭的事了?」他隨口問道。隨後拿起酒,長飲一口,以手背揩抹嘴角,
然後又誇張似的、小心翼翼地將酒擺回桌上。「漢堡牛肉,現在他就像塊做漢堡的生牛
肉,被一輛該死的火車輾成漢堡牛肉!」
「我今早去了他的葬禮,」芮秋看著他說。「追思禮拜做的很好。」
強尼又笑了,笑聲很怪異。「大概吧!你是唯一到場的嗎?」
她搖頭。「還有別人。你吃過東西了嗎?」
他聳聳肩。「他們有唱聖歌、祈禱嗎?」
她點頭。「要不要吃點炒蛋和吐司?」
強尼的手不耐的一揮。「拜託別跟我提什麼食物的好嗎?我想知道誰去了,巴克有
沒有去?」
芮秋繞過他的長腿,拎起酒瓶,往廚房走去。「沒有。」
十分鐘後,芮秋一手端著一盤炒蛋,一手捧著咖啡,從廚房走出。強尼依然歪靠在
沙發上,眼睛合著,她還以為他睡著了。
「我跑去底特律告訴蘇安。」她將盤子放在原先擺著酒瓶的地方,將咖啡遞向他,
他突然睜開眼說話了。但他的手不穩,咖啡微傾,潑灑到他腿上。他咒著以另一隻手拂
著褲腿。芮秋趕緊拿下他手中的咖啡,免得全給潑倒。
「她沒有電話,說是沒錢裝。她現在靠政府的救濟金過活,帶了三個小孩,現在肚
子又這麼大。」他用手比一比大腹便便的樣子。「兩房的破公寓,廁所也壞了。我去的
時候,她男朋友也在,是個不折不扣的混帳,對她和小孩都很壞。看得我真想痛揍他一
頓,但我沒有。那有什麼好處?天,她才二十四歲。」他講得急促,不連貫、他的頭仍
枕著椅背,眼睛瞪著天花板。
「喝點東西吧!」
強尼不理會。「我把身上的錢全給了她,天,少少的一點錢。她和孩子看起來都很
糟,母子全瘦骨伶仃。屋子裡到處都是蒼蠅,因為紗窗破了,裡頭燠熱無比。我以前還
以為我待的監獄夠差了!然而跟她住的鼠窩相比,那兒簡直是度假勝地。」
他嘲澀的笑著。芮秋碰碰他的手,想叫他吃點東西。她猜他今天還沒吃,說不定昨
天也沒吃,不過他妹妹應該會弄點東西給他吃才對。
「強尼,喝點咖啡,你需要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眼神陰鬱難測。「你根本不知道我要什麼!你怎會知道?你
曾想要過什麼嗎?不!你有大房子、高雅的言談、高尚的父母,你對像我這種人知道些
什麼!」
「我知道你受傷害,很難過。」她的聲音輕柔,但她的話似乎命中他的要害。他微
微一怔,嘴巴扭曲,嗤了一聲。
「是的,我是難過,我是人哪!跟別人一樣,我也會傷心難過。」
他咒了一聲,倏地站起,手狂暴一揮,咖啡桌都被掀倒了,他狠狠地盯著芮秋,拳
頭握緊,又放鬆了。
芮秋半佯裝作不怕,靜靜地看著他。「覺得好一點了?」
他俯望著她,眼底的怒意消失。他咕噥咒了一聲,手指撩著亂髮。
「天,你為什麼不怕我?你應該怕我的,每個人都怕我。」他說著,像整個人都撐
不住似的,搖晃地跌坐在她腳旁,半背對著她。
「我不怕你,強尼,我從來就沒怕過你。」她這麼說,一來因為這是實話,再則她
覺得那是他需要聽到的話。
「為什麼不?我不懂。」他咕噥道。
他回頭看著她,眼中瞬息間似乎閃過一絲疲乏的笑意。他的頭往後靠著她的膝蓋,
霎時間她覺得心中飽漲著同情,心好痛。她把咖啡放到蛋和吐司旁,伸手輕撫著他的頭
發。
「強尼,你父親的事我很難過。」
他又狂傲的嗤笑了一聲。「蘇安說就算她住在隔壁也不會去他的葬禮,她說她恨那
老頭。巴克也恨他——我打了電話給巴克。我也一樣恨他。他活該下地獄!」
她聽得心好痛,只是輕輕地撫著她膝上的亂髮。她不知道他有沒有感覺,他只是粗
嘎地一再說下去,那聲音聽來像是正有人在掐他。
「蓋迪,他打蓋迪打得最凶。巴克太大,我太兇惡,而蘇安是女孩。我彷彿還可看
到他把瘦巴巴的小蓋迪的褲子脫掉,拿皮帶抽他。我還聽到蓋迪在尖叫,然後叫聲停了,
他抓起蓋迪撞牆,撞到他不叫為止。他一直不知道為什麼老頭特別恨他。他只要一看到
蓋迪的臉便會摸他一把。小鬼嚇得看到老頭回家不是奪門跑出,便去躲在衣櫥裡。」
強尼顫顫的深呼吸一口氣,芮秋沒說話,只是溫柔地撫著他的頭,傾聽。他茫茫的
望著前方,說不定他根本就忘了她的存在。
「啊!蓋迪。我們一向很親的,你知道吧?他們甚至不放我出去參加他的葬禮。溺
死,我真不敢相信!」他笑得像啜泣般短促痛苦。「小鬼唯一在行的運動就是游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