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離我們遠一點。」秦海棠還是不領情,「中秋的比試我一定到,你不用擔心我會逃掉。」
葉之秋看了他懷中的雙蝶一眼,瞭然於心他在介意什麼。「我無意跟你搶這丫頭,我是為了洗劍錄,才想逮住極惡殺手,希望你別攔我。」
「隨你要跟敵無極打個你死我活。不過若你膽敢再次當著雙蝶的面拔劍殺人,我一定不放過你。」
葉之秋聞言哈哈大笑,左足在石上一點,借力飛身上樹,幾個縱跳之間,轉眼已遠去。
夜不算深,薄霧輕輕的籠罩大地,陳老爺看向窗外只覺得一片 。
他已經分不清楚,是眼淚令他模糊了一切,還是因為霧?
低歎一聲長氣,他低喃著的始終是那首詩。
「采衣……你真恨我至此……」
他寧願他的愛女少年早夭,也不願她們受此折磨。他深愛的女人已經不是他熟悉的樣子了。
恨意和怨念扭曲了江采衣曾經美好而無瑕的靈魂。
突然,一陣涼風伴著一條黑影從窗外送入,他嚇了一跳。
「你……你是誰?」待他看清他手裡抱著的居然是雙蝶時,著實慌了,「快放下她!你千萬別傷害她!」
秦海棠將雙蝶往書房裡的臥榻一放,溫柔的順了順她的黑髮,才轉身面對陳老爺。
「我不會傷害她的,我會用我的生命保護她。」
「你究竟是誰!」這男人話裡所流露出對雙蝶的憐惜和愛護,令他無法懷疑他的話。
「我是海棠。」他一笑,「是那個丫頭海棠。」
陳老爺仔細的看他,還真的是海棠。「你是男的?你混進來到底有什麼企圖?」想到自己居然還安排他和雙蝶共住一室,就忍不住懊悔。
「這件事說來話長。」現在重要的不是這些小事,他得查清楚是誰想買兇殺雙蝶。這也是他帶雙蝶回陳府來的目的,她的生活圈子就這麼點大,陳府一定留有什麼蛛絲馬跡。
他本想先將她安置在客棧,又怕她清醒後自己不在她身邊叫她逃了去。
他將有人要殺雙蝶的事情仔細的說給陳老爺聽。
想不到他聽完之後,竟露出一個辛酸而苦澀的笑容,「或許,雙蝶死了會比活著好。」
他一定是聽錯了,陳老爺一向善待雙蝶,怎麼會覺得她死了比活著好?
「什麼?」
「你沒聽錯,我是真希望雙蝶能死掉。」他希望她能擺脫這些無窮無盡的痛苦,希望她下輩子出生在好人家,有個順遂幸福的人生。
他希望鳳翩和雙蝶,不用再為他做錯的事付出代價,如果死亡是一種解脫,那麼他強烈的渴望閻羅王能帶走他那雙苦命又無辜的女兒。
「難道是你買兇殺她?!」秦海棠問這話時語氣相當兇惡,右手一翻便多出了一把匕首,緊緊的抵住他的脖子。
他沒找錯人,這陳老爺果然有問題。
陳老爺閉上了眼,低聲道:「多謝成全。」他沒有尋死的勇氣,苟活了這麼多年,也夠了。
瞧他並沒有顯得驚慌害怕,這讓秦海棠覺得疑惑了。
「鳳翩翩蝶舞雙雙,柔情千緒癡心送。鳳蝶枝上枉銷魂,柳花輕薄和淚紅。恨不此身與君同,上片清歌隨春縱。」生死當頭,他不忘的仍是這首詩。
「這詩是誰作的?」秦海棠微微用力,威脅道:「雙蝶的娘嗎?」
他猛然睜開眼睛,脫口道:「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的是嗎?」他把所有的事情回想一遍,難道……他緩緩的收回匕首,「你是雙蝶的爹。」
陳老爺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彷彿是僵住了一般。
半晌,他才歎了口長氣,「我是她的爹嗎?我有資格當她的爹嗎?」他蒼涼的笑道:「雙蝶這麼命苦是我一手造成的,她卻不怪我。」想到女兒是那麼怯生生的喊他老爺,就忍不住心酸。
雙蝶什麼都知道,雖然從沒喊過他一聲爹,但她眼裡所流露的孺慕之情,卻叫他愧疚不已。
他的女兒就在面前,而他卻不敢認她。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陳老爺落寞的看著窗外,不知過了多久,才開始訴說起那塵封的記憶,「當年采衣為了讓我上京趕考,賣身為奴幫我籌措路費,可是我卻名落孫山,辜負了她的期望。我沒臉回去見她,身無分文流落街頭,病倒在陳府門口。
「是陳家小姐收留了我,我病好之後,是一時財迷心竅,也是因為過怕了苦日子,所以忘了采衣為我所做的,另娶了陳家小姐為妻。
「富貴的日子過了幾年,我始終沒忘采衣。沒想到她居然從那戶人傢俬逃出來,上京城來找我。「一次偶然相逢後,我們自然是如膠似漆不願分離。可我一直不敢讓采衣知道我另娶的消息,只好偷偷的把她藏在鎮外一處住所,並交代她不要出門。我們在那過了幾年快樂的日子,生下鳳翩和雙蝶。
「後來,我丈人生意失敗,大批的債主上門來討債,我每日被追得無處可躲,采衣軟言安慰我,並給了我一大筆銀子解困。那筆銀子是用她的美貌換來的,她到鎮上的娼樓去賣藝,精通琴棋詩畫的她很快的就成了花魁。」
陳老爺苦笑了一下,「我真是個自私的男人,竟因此而嫌棄她,鎮日對她惡言相向。漸漸地,她認識的人多了,發覺了我另娶的消息,但她還是沒怪我。我不敢讓人家知道她和我的關係,怕被人恥笑,也怕家裡的妒婦知道後胡鬧。
「采衣沒有催我幫她贖身,只是希望我能照顧鳳翩和雙蝶,可是我卻拒絕了。那時候雖然我有錢,可是對於老鴇的獅子大開口和家中的妒婦每天跟我吵,懷疑我有女人,覺得十分心煩,生怕贖了采衣後,會帶來更多麻煩,因此一直很猶豫。
「沒想到我丈人竟看上了采衣,並下迷藥污辱了她。在我面對她的眼淚時,只是要她忘了這回事,因為我還放不下陳家財產。」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第二天,采衣就開始賣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