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棠突然出現,倒把陳似婉和雷傑嚇了一跳,「快快!快把江捕頭請來,這人是強盜。」
「你閉嘴。」秦海棠瞪了她一眼,惡狠狠的說:「多嘴多舌的八婆,當心我割了你的舌頭。」
陳似婉心裡害怕,連忙往雷傑身後一躲,「你敢!」等到捕快大人們來了,這小賊還能不乖乖束手就擒嗎?
「你……你想做什麼?我、我可是新科狀元,你敢對我的夫人無禮……」雷傑心裡雖然害怕,但嘴巴仍是不肯示弱。
只是這幾句話說得七零八落,顯然是心中害怕而強自鎮靜,不免令秦海棠覺得好笑。如果雙蝶真愛這個表裡不一的窩囊廢,他可能會氣到一命嗚呼。
青梅直盯著他看,越看越覺得他面熟,在看看雙蝶情急的樣子,一個念頭閃過。
「對了!小姐,這人就是兩個月前在街上挨少爺撓的叫花子,雙蝶那時就勾搭上他啦!」
「什麼?那個髒兮兮的叫花子!」陳似婉忍不住喊道:「快走開!別髒了我的亭子!」
「雙蝶!」雷傑沉重的說:「雖然我無娶你之心,但你總也算是我雷家的人,居然連叫花子都勾搭上,這要傳出去,我還能抬起頭做人嗎?」
「海棠不是叫花子!」就算是叫花子又怎麼樣?他不偷不搶的,一樣是個端端正正的好人。
而這個好人關心她。
「他不是叫花子,難道還是腰纏萬貫的富家少爺呀?」陳似婉輕蔑的說:「還以為你的情郎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原來只是個叫花子。」
「好了,看在你跟雙蝶是舊識的份上,這錠銀子給你,拿了就走,不要再來 嗦了。」雷傑掏出一錠銀子,丟到桌上。
秦海棠冷笑道:「我秦海棠就算再不濟,也不要你的臭錢。」他運氣,手一拍居然將那錠銀子給嵌入桌內。
「嫌少呀!」陳似婉嫌惡道:「一錠銀子辱沒了你是嗎?真有志氣的話,就用八人大轎風風光光的把雙蝶抬走,免得她嫌你窮就賴著雷公子不放,硬要嫁給他做妾。」
秦海棠聽得火大,手一揚一柄袖箭激射出去,穿過她梳得高高的髮髻,將她一頭秀髮給打散,嚇得她花容失色,連尖叫都忘了。
「你再開口,下一箭就直接穿過你的咽喉。」說完,他一攜雙蝶的手,飄然出亭。
「我不是……」雙蝶輕咬著下唇,遲疑了一下才繼續說:「我不是嫌你窮,也不是嫌你當叫花子……」
「我知道。」秦海棠與雙蝶並肩而行,有些懊惱的踢著足下的小石子,如果她的顧慮真是這個的話,那麼還好解決。
偏偏,她要嫁給雷傑的原因是認命,是為了讓她的娘親痛快一些。
「海棠,你不要再來找我了。」她忍住落淚的衝動,「我要嫁給雷傑當妾了,你這樣會使我困擾,會讓別人說我閒話的。」
他一直在她左右,不管在明在暗,他的存在一直是她覺得安心的理由。她想見他,每天總是不斷的想著他,並且要用很大的克制力來抵抗他對她的吸引。
只要他不停止出現在她面前,她就不能安靜的過日子。心,早已給了出去。
「我不能。」他老實的說:「我離不開你。」
「那麼,你要送我上花轎嗎?」她深深的看著他,「你要看我拜堂、入洞房嗎?」
他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你要,我可以親手為你披嫁衣,只要這些是你真心想得到的。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她閉上眼睛,盈盈的淚水脆弱的滑出了眼眶。
她低聲一句歎息,「我要的,永遠不會實現了。」
雙蝶拿出手絹,蓋在頭上遮住了臉,聲音是哽咽而淒楚。
「我不要你替我做任何事。」她的聲音極輕、極飄忽,「只要掀開我的蓋頭。」
秦海棠輕輕的伸出手去。
山風成了喧騰的喜樂,剛探出臉兒的月亮成了紅燭,兩顆心緊緊的貼在一起。
帕子輕輕的飄開,露出雙蝶那張淒楚欲絕的臉,她喃喃念道:「恨不此身與君同,一片清歌隨春縱。」
她總算深切的體會到娘親所作的這首詩裡的悲哀。
鳳已拆翼,蝶,也不會成雙了。
秦海棠站在小竹屋外的院子裡,看著房內的燭光將雙蝶的身影映在紙窗上,心裡忍不住浮起一股淡淡的惆悵。
她即將嫁給雷傑當妾。
她是存心要斷了他所有的念頭,以嫁給他人來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或許,他該放下一切離開,然後承認他保護不了她,她需要的人並不是他。
如果,她不為他的深情感到動容,又為何徹夜不眠,對月長歎垂淚,並在自個的嫁妝上,繡上一樹海棠?
站在門外,他還在奢望什麼呢?他居然可笑的以為,雙蝶終究會打開門,然後喚他一聲,是不是從今以後,連聽她喚他的名字,都只能在夢中了?
葉之秋從屋宇上掠了下來,看見他又站在雙蝶門前發愣,忍不住搖了搖頭。
情字多傷人哪!
「你回去歇一下吧。」他低聲道:「這裡有我。」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輪流在暗中保護雙蝶,可閻羅殿的殺手卻一直都沒有再出現。
「你說,」秦海棠神情落寞的問:「雙蝶她知道我在門外嗎?」
葉之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緣份是很奇妙的,或許雙蝶和你無緣,你就算等白了頭髮,也改變不了她的決定,不要再勉強了,你還年輕,何苦守著一個引人折磨自己的志氣,人生不是只為一個情字。
每天看著她的影子,數著她要出閣的日子,不痛苦嗎?
「如果她真愛雷傑,那麼我會祝福她。」他依然盯著那熟悉的身影,「可是,她卻繡了一樹海棠。」「或許是巧合。」
「不,不是巧合。」他搖搖頭,「絕對不是的。她還掛念著我。」
「進去看她吧。」既然相思難忍又斬不斷情絲,何不推門而入?
「那扇門,只有她自己能打得開。」
緊緊關上心門的雙蝶,何時才能走出那個自我禁錮的監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