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日不感興趣地聽著,不明白母親說這些做什麼。
婦人抬手撫過兒子的臉。「你跟阿母的這些年,吃了好多苦……咳……以後你不用再吃苦了,你……」她喘口氣。「拿著這個去找你親生的父母。」
索日呆住,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不是阿母生的,十一年前我聽到外頭有嬰兒哭聲……」
「阿母,妳在說什麼?!」索日驚訝地瞪大眼。
「那年阿母流產,撿到你時心裡很開心,我想是天神看我可憐,所以把你送來給我,卻沒想到……阿母害了你,害你……變成了奴隸,這幾年你吃了這麼多苦,都是阿母……咳……」
「阿母,別說了。」他激動地拿起碗。
婦人抬起手,撫著他額上的奴隸印記。「阿母害了你……」
「不要說了,妳喝藥……」
婦人聽話地喝了一口。「你的父母一定是貴族……」
「我不要聽。」他搖頭。
「一定……」她抓著兒子的手。「一定要去找他們,以後你就……不用再吃苦了。」
「阿母……」
婦人張嘴,無力地說:「我喝不下了……」
「再喝一口。」索日心急地又灌了一口。
她輕咳一聲,視線牢牢地鎖著兒子的臉。「一定要離開這裡……去找他們,你不是奴隸……」她無力地垂下手。
「阿母。」他心急的搖了她一下。
她看著兒子的臉在她眼前愈來愈模糊,小聲叮嚀,「記得去找他們,去找他們……」
「阿母,妳說什麼?」他低下頭,將耳朵貼在她唇邊。
「記得……去找……找你父母……」
突然,木門讓人踢開,一個宏亮的聲音喊道:「還不起來幹活,是不是想偷懶?」
索日沒理會他,只是喊著母親。「暍了藥妳就會好了。」他強行打開母親的嘴,將藥汁灌入。
「還不出來!」工頭進入屋內,鞭子一甩就往索日的背上打去。
索日轉頭瞪他一眼。「我今天不做工,我要照顧阿母。」
「你說什麼!」工頭怒斥。「竟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不要命了!」他又抽他一鞭。
索日挺了一下背,繼續喂母親喝藥。
工頭走近,一腳踩上他的肩。「不要在這裡跟我哭死哭活的。」他瞄了眼一動也不動的婦女,彎身探了一下她的鼻息。
「你做什麼!」索日揮開他的手。
「人都死了,還在這裡裝模作樣。」他一把抓起索日,將他拉離地面。
索日被他一抓起來,手上的碗掉了地,剩下的湯汁灑在草蓆上,染成紫黑,像母親唇上的顏色。
「怎麼了,小鬼,死了娘就要哭啦……哈……」工頭大笑起來。
索日的視線由母親死灰的臉移至工頭臃腫肥胖的臉,他的笑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索日抓著他仰笑的頭,用盡力氣撞向他的頭,笑聲戛然而止,他聽見兩人腦袋撞擊的聲響,就像遠方的雷聲。
工頭的尖叫聲像被扼頸的公雞,他的手鬆開,索日掉到地上,鮮血由額頭流至眼前,他抓起地上的磚塊打上工頭的肚子,將他擊倒在地,再伸手抓起鞭子繞上工頭的脖子,嘴角的血腥味像母親咳出的血飄散在空中,帶著一絲腐臭,他勒緊鞭子,-寸寸收緊……
「不行、不行……快鬆手、快鬆手……」
遙遠而陌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索日、索日……」
雜沓的腳步聲蓋過遙遠的女聲,他的身體在剎那間感受到劇烈的痛苦,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整個人被打到一旁,撞上母親的身體,木棍重重地打上他的腰背,他呻吟一聲,本能地抬手護住頭。
「這小子好大的膽子……」伴隨著怒罵聲,木棍不停地打在他身上。
「不要打他,快住手……」
女人的聲音愈來愈大。「索日,沒事了,不要想了。」
他喘息著躺在地上,聞到泥土的草味。
「索日,沒事了。」
溫暖的手碰上他的手臂,他睜開眼,一張女人的臉出現在他面前,是……
索日倒抽一口氣,渾身一震,倏地從夢中驚醒,雙眸瞪大,一雙驚嚇的眼睛也正盯著他,白亮的匕首在月色下發出懾人的光芒。
兩人同時驚訝地瞪視對方,這時夕川的大叫聲讓兩人同時有了動作。
「索日小心!」
拿匕首的漢子往前刺去,索日反射性地抓住他的手腕,右手一抖將他甩到一旁,漢子的手臂立刻脫臼,他的痛叫聲驚醒了睡夢中的人。
「索日,不要傷他。」夕川大叫一聲,她的表情在漢子的痛叫聲中扭曲了·一下。
索日將他脫臼的手反轉到背後,他立刻痛得哀哀叫。
「他是強盜嗎?」石拍害怕地問,他張開雙手對身後的夕川說道:「主人妳別怕,我會保護妳。」
「還蒙著面。」古比好奇地走近,拉下他的面罩,就見一個臉長得像大蒜的男子,小小的眼睛,扁扁的鼻子,鼻子上還有一粒粒的斑點。「嗯……難怪要蒙面,長得是不好看。」
「你是誰?」索日冷聲問。
漢子咬著牙不說話,索日又扳了一下他的手,他再次痛得大叫。
「索日--」夕川白著臉,眉心緊鎖。
索日抬起頭,瞧著她蒼白的臉,忽然想起夢中的那張臉,他甩開影像說道:「妳到遠一點的地方去。」他差點忘了她見不得別人痛苦。
夕川搖搖頭不願走開,方纔的夢讓她擔憂他會做出什麼事來。「先把他的手接回去再問話吧!」
索日心裡有萬般的不願,但他並沒有花費時間爭論,只是按住漢子的肩,拉起他脫臼的手臂轉了一圈後,用力將骨頭頂回原位,那聲音聽起來就像咬碎雞骨頭的聲音,夕川縮了一下肩膀,漢子則再次慘叫出聲。
「你是什麼人?」索日問道。
「我……我只是路過的人……」
索日一個字也不信,不過他現在不打算追究,他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問題。「為什麼要殺我?」
眾人一聽,都面面相覷,他們原以為他只是單純的盜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