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關係是由她開始的。
那一天,她特別化了個粉紅色的妝容,由早上開始工作的時候一直等他,等到百貨公司關門前,他終於出現了。
「我叫夏桑菊,」她立刻迎了上去,主動和他打招呼:「謝謝你經常來光顧。」
「你好。」他竟然望著她笑了笑,雖然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但是夏桑菊已經很滿足。
「買這麼多的香水,是送給女朋友嗎?」夏桑菊問。
「不,我喜歡收藏。香水實在是一種很特別的東西。」他這樣回答。
「那你家一定有很多香水瓶了。」她甜甜的微笑。他的回答,彷彿是在暗示:我並沒有女朋友。
他比她想像中「暖」了很多。
「我喜歡你昨天塗的香水味道。」他突然說。
「你竟然留意到了?」她喜出望外,但立刻又覺得自己失態,臉也紅了。
「你是個很漂亮的女孩。」這是李一愚首次稱讚她:「你的皮膚很好,你並不需要化妝。」
「謝謝。」夏桑菊開懷一笑。
「一起吃晚飯?」李一愚順勢發出邀請。
於是,他們一起去了一間情調很好的餐廳吃晚飯。
席間,兩人言談甚歡,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到了分手的時候。
晚飯後,他送她回家,她發覺自己已經對他難捨難離。
回到大廈樓下,她沒有浪費時間去等升降機,反而一口氣的跑樓梯去。
夏心桔看到氣喘吁吁的她,還以為發生了什麼意外。
皇天不負有心人!她在他俯身進入的士前,趕上看他最後一眼。
夏桑菊依依不捨地目送車子絕塵而去,才幽幽地歎了口氣。
「你終於和他約會。」夏心桔不以為然:「他真的魅力非凡?」
「我終於遇到了我的他。」夏桑菊說。
「如何肯定他是你的?」夏心桔為妹妹擔心:「或許他根本沒有把你放在心上?」
夏桑菊默然。
她沒有勇氣告訴她:是她先主動的。
夏心桔是電台夜間清談節目的主持,見慣了各種各樣的離離合合。男女間的愛情遊戲,在她的眼中,也不外乎是互相追逐、互相折磨的遊戲,幸福的享受其中,不幸的甚至拋頭顱,灑熱血,也在所不惜。
她覺得生命這樣子過了,是可惜。
夏桑菊說:「我試過了,如果不成功,也只是後悔一次;但是,如果我不去嘗試,我會後悔一輩子。」
姐妹倆感情一直很好,她無法忍受妹妹受到絲毫的傷害。
「那麼梁正為呢?」梁正為一直不離不棄地戀著夏桑菊。
「我們的關係只是好朋友,只會是好朋友。他是知道的。」
「但是他會很受傷害。」
「任何人遇到這種事情都會受傷,這是無可奈何的。」夏桑菊說:「這是你在節目中說的。」
不是嗎?夏桑菊彷彿突然成熟了許多。夏心桔想:愛令人成熟,是真的。
那晚,夏桑菊睡得很酣。
「我找到他了。」夏桑菊說。
梁正為沒感到意外。他一直都知道的,她並不屬於他。
但是,分別是,在這以前,她也不屬於任何人。
「他對你好嗎?」
「我們只是普通朋友。」夏桑菊如實的說:「但是我已經愛上了他。」
「他知道嗎?」梁正為暗自神傷,那幸運的男人。
「我想他能夠猜得到,如果他有想起我的話。」她不肯定。
「不要先說出來。」這是梁正為的忠告,「大多數男人喜歡神秘感。」
「謝謝你!」夏桑菊有點感動,這個男人明知自己沒有希望,但還是一直陪著她,她不免唏噓。
「我們還是會見面的,對嗎?」梁正為先打破沉默。
夏桑菊點了點頭。
梁正為苦笑:「不能成為情侶,並不代表不可以做朋友,這是我的安慰獎。」
傷心之餘,他竟不忘自嘲。
夏桑菊不禁莞爾。
但是那天後,整整一個星期,李一愚沒有再出現。這是夏桑菊始料不及的。她苦苦追思:自己做錯了什麼?她的表現不好?他已經忘記她了?
她突然憔悴了。
夏桑菊甚至夢想:百貨公司突然改為二十四小時營業,那樣的話,她便多了和他再碰上的機會。
她要守候他。
十天後,她突然想起他提起過的一間酒吧:天堂鳥。她決定到那裡去找他。
如願以償的,他果然在那裡。
她拚命地裝著偶遇的樣子接近他,但是她那泛紅的臉,急促的心跳把她出賣了。「你在找我嗎?」他冷冷地問她。
看起來,他喝了不少。
「為何不再來買香水?」她用顫抖的聲音問。
「你在找我嗎?」他再次刻薄地問。
但是,她還是毫無選擇地原諒他了。
他的眼睛一片通紅,他的神情疲倦而哀傷,他的嗓子沙啞。
他看起來仍然是那麼吸引她。
「是的,我一直在找你。」她不得不承認。
「我打擾了你嗎?」
「想要和我上床嗎?」他赤裸裸地問,聲音是如此的冷。
夏桑菊難堪的閉了閉眼睛,他在幹什麼?是折磨她還是折磨自己?如果這樣能令他好過一點,夏桑菊想:愛情需要包容。
他的家有一個很大的玻璃飾櫃,裡面擺放了成百上千的香水瓶。每當他望著這些香水瓶的時候,夏桑菊發現李一愚總是一臉溫柔。
「你有很多香水瓶。」
「但是它們都不是我要的。」他說:「我要的,已經絕版了。」
「那你為何還要買?」
「當愛情死了,人還能做什麼?」
他茫然。
夏桑菊無話可說。
本來,她想說:你可以重頭來過。但是,她實在沒有勇氣。或者說:她不想冒險。假若他回答:我不要。那她無異把自己逼進了窮巷。
這一刻,她寧願活在自己想像的樂園,也不要事實的真相。
起碼這樣她會好過些。
李一愚說:「你是個好女子,我不要傷害你。」
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夏桑菊希望那一刻可以永遠停留。
他喚著別人的名字,溫柔地和她做愛。
回家後,她打電話到夏心桔的電台節目。她想告訴她自己很好。因為面對面的時候,她怕自己無法掩飾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