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因為黎璜有股與爸爸相似的熟悉感,看到他就像看到已經不在了的爸爸,讓曦璇信任他,願意聽從他的話住進黎家,放心的將自己交到他手中。
「璜哥哥,我不喜歡你生病,這樣的你看起來跟爸爸一點也不像。」曦璇拉來椅子,膝蓋蹬在上面,翹高小屁屁地半趴著身子,圓亮的眸子凝視著沉睡的黎璜,彷彿想從他臉龐上找到什麼痕跡。
纖細的手指順著他臉頰輪廓刻畫有稜有角的線條,晚風輕輕拂動她的髮絲,順手將垂落的一綹長髮扎到耳後,她的視線始終未曾從黎璜的臉龐離開,心中念念不忘已去世的父母,他和他們一樣都有一雙溫柔的眼眸。
一個月了,自從那天在墓園相遇,她總是在他的臉龐上尋找父親的影子,這已經是一種習慣,彷彿惟有這樣她才能在黎家安心的住下。
她也很努力的照著他的話做,親近他的父母、把他們當成自己的父母一樣,但他的臉龐卻常常取代了爸爸的影像,讓父親的臉龐逐漸籠罩上一層模糊的霧光,而隨著時間的流逝,父親臉上的霧光越來越濃,濃的令她幾乎要看不清楚、記不得
她苦笑。忘記?她真的很努力想忘記這分痛,忘記這段椎心蝕骨的記憶,但她忘不了,外在有太多的流言提醒著她,不要忘了自己的遭遇。
幸好黎家上上下下都不曾勉強過她,黎璜更是以他所有的愛來包容她、寵溺她,有感於他們對她的好和黎璜的用心良苦,她索性將這分傷痛隱藏起來。
爬下椅子,她輕手躡腳的拿起放在一旁的耳溫槍,像個小護士般地幫他測量體溫,但當她看清楚液晶面板上的溫度顯示時,她的臉倏地垮了下來。
「璜哥哥,起來吃藥了。」拿起紅色包裝紙,這是葛蘭幽對她說的退燒藥,只要黎璜的體溫超過三十八度半就給他吃一包。
「嗯。」黎璜眼睛連張都沒張的將她手中的藥丸吃掉,並在她熱息下喝完一大杯的開水。曦璇的媽媽在世時,每當她生病總是這麼交代她:感冒要多喝開水,現在她把它用在他身上。
幸好黎璜是個很合作的病人,因為他心中有羈絆,他沒有多餘的時間浪費在生病上,他的時間是要用在照顧他的小曦璇上的。
黎璜的合作讓曦璇節省了很多力氣和時間,幫他蓋上被子,曦璇就著微弱的燈光看著她剛剛從黎璜的書桌上拿來的福爾摩斯全集。
「我好冷。」床上一陣不正常的騷動伴隨著模糊不清的囈語,驚動了曦璇。
她走到他床邊,將小手覆在他額頭上,溫度似乎有增無減,難道是醫生給的退燒藥沒有效?不知道退燒藥非得半個小時到一個鐘頭才會發生效用的曦璇,緊張的臉都發白了。
怎麼辦?喚醒黎媽媽?還是要自力救濟?曦璇猶豫著。
不過,這陣猶豫只在她腦子裡存停了幾秒鐘而已,接著,她衝到一樓的廚房,將冰箱內的冰塊搜括一空,一時間她因為找不到冰枕,索性將冰塊放進塑膠袋中,為了防漏,她一連套了好幾個塑膠袋,再用毛巾將冰袋包裹起來。
搬了好幾次,曦璇還是無法順利的將冰袋枕到他頭下。
「璜哥哥,你可不可以把頭抬高?」
由於黎璜長得比一般十二歲的男孩高大,曦璇人小力氣小,他不合作的話她根本搬不動他。
她的呼喚聲起了作用,黎璜終於睜開眼睛,他眨了眨眼,試圖用那比月光還迷濛的視線看清楚眼前的人影。
「你是誰?天使嗎?」他抿了抿乾涸的唇,瘖啞著嗓音問。
人兒小小的不是媽媽,也應該不是小曦璇,現在是她睡覺的時間,她應該已經睡著了,當然更不會是家中的下人,因為他是黎家的獨子,媽媽不會放心將他交給他們照顧的,看來似乎應該是天使了。
「璜哥哥,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聽不懂他說什麼,曦璇將臉貼近他臉龐,揉著眉心問。
他修長的指尖拂過她眉宇,撫過她柔細的長髮,然後他知道她是誰了,因為她不僅是小天使,而且還是他的最愛。「我知道了,你是我的小曦璇,因為只有我的小曦璇,頭髮才會柔順的如綢緞。」
曦璇將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黎璜發燒到近乎會燙的溫度,逼出她早已懸著的淚水。「璜哥哥,你快點好,好不好?曦璇好怕、好怕。」怕他跟他的父母一樣離開她了。
她的淚水讓病得昏昏沉沉的黎璜擰起了眉心,她擔憂的模樣揪痛了他的心。
「好。」不捨她為他疲累,他拉開被子的一角、拍拍一旁的空位,「曦璇,上來陪璜哥哥。」
她搖搖頭,拒絕他的好意和床鋪對她的誘惑。「不行,曦璇要照顧璜哥哥。」她怕自己會睡著了,到時候誰來照顧他?
黎璜輕歎了口氣,不捨她為他熬夜,帶著憐惜的低醇嗓音半誘哄著:「可是璜哥哥好冷。」
黑眸一眨也不眨的盯著他,認真思索著。「那……如果璜哥哥不舒服要告訴曦璇喔。」
「好。」黎璜舉起手指行著童子軍禮地發著誓言。
曦璇這才放開心的躺到黎璜挪給她睡的位置,並將身子偎到他身邊,像母雞護衛小雞似的緊緊偎著他,試圖讓自己的體溫溫熱他。
對她,他有種特殊的感覺,彷彿千百萬年以前他就認識她一樣,而她此生似乎就合該是屬於他的。
他要生生世世與她長相廝守,在每一個夜裡,像現在一樣緊緊的擁住她,不與她分開。
看著他沉鬱的臉,心頭無來由的擰了一下,擔憂的淚水滑了下來。「璜哥哥,你很不舒服嗎?」
「沒事,有曦璇在璜哥哥身邊,這麼細心的照顧著,璜哥哥的病很快就會好了。」伸手拭去她的淚,雙臂擁她入懷,他的臉抵著她冰涼的頰,讓臉上不正常的灼熱溫度煨暖了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