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擬計畫、調人手又花了三天時間,也就是他在危險的火線上又待了三天。一思及此,她眉頭皺得更緊了,未受傷的右手緊握成拳。
「他是哪個幫派的人啊?你怎麼認識他的?」小朱好奇極了。聽老爸說,那個人很「漂亮」。男人用「漂亮」形容,聽起來怪怪的。
「他不是混幫派的。」
「他不是?」小朱一愣。在她的想法裡,至少要像天義道的陸以弘那樣的男人,才配得上阿美子,外在條件好,又一樣是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這才是「門當戶對」嘛!一個很「漂亮」的普通人,聽起來真是委屈了阿美子。想了想,「你很喜歡他嗎?」
甘紗美眸光一閃,並未置答,「快走吧,要來不及了。」
喜歡他嗎?
她不曾自問過這個問題,只是一切都那麼自然──遇見他,共同經歷過一些事,而記憶中有他的部分總特別鮮明,漸漸地,累積成無法忽視的存在。
他像個極力要爭取身邊人認同的孩子,彆扭而好強的個性,有時讓她好笑,有時讓她憐惜;她喜歡他那認真的眼神,即使天生弱質,他的眼中始終有股堅定執著的意志,和她有幾分相似;她也喜愛他斯文乾淨的氣質,像一道涓涓細流,靜靜地流進她心底,在她察覺以前,已經在她心底流出屬於他的痕跡。
母親曾說她總是對弱者感興趣,這也許是她的宿命吧。她酷愛挑戰,與強勁的對手交鋒,他無法引起她好戰的一面,卻能輕易地讓她卸下防備,讓她的保護欲一發不可收拾。
是卸下了防備,卻再也放不下心……
「你真的很喜歡他嗎?」見老大不回答,只是邁步往前走,小朱快步跟上,突地,她瞥見老大好像……在微笑?是因為她問了可笑的問題嗎?
「如果只是喜歡,我不會來這裡。」此言一出,似乎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心境,她噙著淺笑,辨出了聚集在數十公尺外的人影,眸光又復陰沉,大步走去。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就照阿美子講的,分三路進去……」
一干男人正圍著聽帶頭的堂主說話,一人忽見納森背後多了兩個人影,定睛一看,失聲叫道:「阿美子!」
所有人一齊轉頭,就見他們理應留在安全之處養傷的老大鬼魅般突然現身,森冷凌厲的眼神顯然正在氣頭上,教眾人不寒而慄。
一個堂主訥訥道:「阿美子,你怎麼來了?」
甘紗美不答,目光掃到站得離她最遠的一個人──一身黑衣黑褲,削短染色的暗紅短髮,墨鏡遮去他雙眼,墨鏡外的臉龐呈現小麥色,完全是照著她的模樣翻印出來的。
「咦……」小朱不禁傻了眼。
這替身,扮得好像啊!不論身高、體型、髮色或髮型,衣服也是阿美子一貫的純黑色調,連膚色都一樣!猛一看,她還以為眼前的人就是阿美子!
「是誰提議讓他扮成我的樣子?」沙啞的嗓子低低吐出暴風雨前的平靜人先如地獄中催命的陰風,在像人耳膜上呼嘯。
雖然沒人說話,不過目光全朝納森射去。
納森摸了摸鼻子,「說真的,陸以弘太不夠意思了。」不妙,得趕快轉移阿美子的注意力,「你給過他那麼多好處,他們天義道竟然只派那一點人來幫忙,出力的都是我們的人。」
「是你?」甘紗美語調平板,眸光的溫度卻足以瞬間燒光他一頭金髮。
「我猜嘛,大概因為他也送過十幾個男人給你『用』,所以認為跟你扯平了,不需要派什麼人來吧。」見康齊微微一僵,他滿意地竊笑了下,這會讓阿美子忙上好一陣子,就沒時間跟他算帳嘍。「不過這些還是等一下再講,先來辦正事吧?」
甘紗美惡狠狠地瞪他一眼,暫壓下怒火,向眾人道:「還等什麼?甘火明就在倉庫裡,按照原定計畫去抓他。我會在外且面等。納森,還有你,」轉而瞪著和自己簡直像雙胞胎的康齊,咬牙道:「不准進去。」
累人領命而去,迅速潛入不遠處的倉庫內。
「老大,我們可以在這邊等──」小朱找到一個可供掩蔽又不會遮住視線的矮樹叢,正要過去拉甘紗美,卻被納森拖住。
「阿美子有事要忙,別去吵她……」
甘紗美繃著臉,看著康齊摘下墨鏡,緩緩地走到她面前。五官未變,俊美依舊,但配上那染髮、膚色,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從不知道,除了生氣以外,太過擔心一個人,也會很想打他……氣他不知愛惜自身,氣他竟沒告訴她而獨斷獨行,更氣自己在緊要關頭受了傷,讓他替自己冒險──
整整六天的掛念,她有太多的火氣要發洩,開口就要罵:「你──」忽地被他攬入胸口。
甘紗美頓時僵住了,聽到背後樹叢傳來抽氣聲。
康齊將臉埋在她頸間,手臂小心地安置在她背上,不碰痛她傷處,緊緊地將她身子箍住,彷彿一鬆手她就會消失無蹤。
她頓時梗住一大堆要說的話,尤其當她發現……他在發抖,連貼在她頸間的臉頰也是冷的,呼吸短促。
「我以為……會失去你。」半晌,康齊才放開她,但雙臂仍環在她腰際,想起她那夜身上全是血的可怕模樣,餘悸猶存。
「死不了啦。」三歲以後就沒人這樣抱她了,更別提他眼中赤裸裸的擔憂與憐惜,當她是只受傷的小狗似的,讓她很不自在。不過被他抱著的感覺還……挺不錯的,勉強可以忍耐他柔情氾濫的眼眼神。
「你為什麼來?」她的傷應該還沒拆線。他只手撫著她臉頰,注意到她憔悴了不少。
「不來行嗎?」他看來毫髮未傷。心頭的大石放下了,口氣卻凶了起來,「放任你扮成我的樣子亂搞,萬一出事怎麼辦?」
康齊揚眉,「亂搞?我扮成你的樣子是為了幫你,才不是亂搞!」
「我己經說過,你好好躲起來就是幫我的忙,誰要你多管閒事?」她聲音提高了,掙開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