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女學生見到她出現在自修室早已嚇得落荒而逃,否則此刻她一臉好似妖魔鬼怪的模樣,鐵定引起一陣驚聲尖叫。
冷水一拍上雙頰,力道不慎過大,痛得她倒抽口涼氣,心裡是「媽的」罵個沒完。
母親動手從不留情,完全把她當敵人對付,她覺得自己就像個練拳用的沙包,或說是紗美牌出氣娃娃,尤其老媽近來愈揍愈順手,昨天雖然有手下留情,上禮拜卻把她打昏過去,差點就要送醫院。
能讓黑道中一干男首領不敢小覷,母親無疑是很強悍,就如一座挺拔入雲的高山,巍峨到幾乎無法撼動的地步。雖然她總是故意和母親唱反調,其實心裡相當崇拜她,暗暗以她為目標,期許自己將來成為和她一樣出色的領導者。
這回若能讓母親滿意,也許她就能窺見那高高在上的人,視野中究竟看見了什麼?
想到這裡,她不禁振奮起來,可轉念又想:鬥力,她打不過母親;鬥智,她更遠不是碩士腦袋的對手,甚至得靠邢雙芸幫忙籌畫,別說將來能和母親一樣出色,眼下她能不能達到母親的要求都不知道!
這讓她又復郁卒,鏡中慘不忍睹的臉孔更形陰沉,「最好有誰能讓我海扁一頓。」心情惡劣透了,打不過老媽至少可以打別人,誰都可以,讓她發洩一下!
她關掉水龍頭,正猶豫著要不要擦乾臉,一聲突兀的「干」字忽然傳進耳中,是男人的聲音。
她連忙奔出洗手間,在走廊上張望,「最好是哪個欠揍的混蛋。」
隱約有爭執的聲音,她循聲找去──
「照你這樣講,難道是我女朋友勾引你?」魁梧壯碩的年輕人怒吼著,推了面前俊美的少年一把。
少年往後蹌跌幾步,撞到圍牆,摔倒在草地上。
「事實就是這樣。」康齊忍著背脊的疼痛,靠著牆慢慢坐起來,細柔文雅的音調毫無說服力,「我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是她花癡,自己過來黏我。」
午後陽光閃耀著他一身米白色上衣加長褲的纖瘦身軀,柔軟的黑髮服貼在前額,十七歲的面孔異常的俊美,乍看猶如無性別的天使。
此刻他雪白的容顏上唯有冷漠與不耐,細看可見他緊咬的下唇有血絲忽隱忽現,似在強忍什麼。
「你說誰花癡?!」悠理高中三年級的女生立刻叫嚷,「我……我才不會看上你這種沒用的傳三、俗辣!」往高壯的男朋友身邊依靠過去,「阿平,你要相信我!是他好幾次來找我,還對我毛手毛腳!」
「不怕不怕。」阿平連忙安撫女友,同時向旁邊兩個朋友一使眼色。
其中一人抬腳正要往康齊身上端去,可一對上那比女人更美的面容卻不禁煞住,喝問的聲量也瞬間小了許多,「你……你欺負我們老大的女朋友,還不承認?!」
打這小子好像在欺負女人,怎麼也打不下手。靠,他們交過的馬子加起來都沒他漂亮啊!
康齊強忍著下腹的抽痛爬起來,雪白面孔開始泌出冷汗,好不容易倚著圍牆站直,他淡淡道:「她這種貨色,我沒興趣。」
阿平劈頭就給了他一拳,「你說什麼?!」
「康齊……」高三女生驚呼一聲,想阻止又不敢,因為怕自己不小心洩漏真相──
其實是她自己纏著這個外校學弟,向他示好卻被拒絕,惱羞成怒之下反向男友告狀,現在看著文弱美麗的他挨打,她心疼極了,偏偏男友又在氣頭上,根本阻擋不了。
康齊又倒了下去,始終漠無表情的面孔終於有絲怨憤,卻只默默抿住沖流到唇邊的血腥味,仍是不作任何抵抗。
忍一忍吧,很快就過了,反正不是第一次被揍。早幾年的話,他會怨恨自己的懦弱,如今已經習慣了。這本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像他這樣的弱者,被人踩在腳底下也是理所當然。
只是,為什麼剛好是今天……他緊咬住牙,忍著下腹潮水般兇猛襲來的疼痛,逼迫自己不要呻吟出聲。要不是碰上這每個月必經的一次,他至少還可以逃,也不會一被這些人攔住就束手就擒……
視線逐漸模糊中,他只聽聞一個陌生的聲音遠遠飄來──
「是學姊啊。」甘紗美從圖書館後門探頭出來,「我還以為有人打架呢。」看清四周不過寥寥幾人,不像有架可打的樣子,有些意興闌珊。
「沒、沒有啦,我們沒在打架。」高三女生害怕地後退一步。
她認得這個以「最強的高中生」出名的二年級學妹,她們只見過幾次,談不上有什麼交情,只知道這學妹脾氣暴躁,要是不小心惹惱了她,恐怕在場所有人還不夠她揍。
「不是打架,那是扁人囉?」甘紗美瞥了草地上已經躺平的人兒一眼,顯然寡不敵眾,「不過,四個打一個不太公平吧?我看我也加入,二對四好了。」
拜老媽魔鬼式訓練之賜,她和男人單挑從來不輸,儘管現在身上還有好幾個地方痛著,但眼前這四個人倒也不會讓她太費事,而且正好讓她如願找人練練拳頭。
瞥了眼高三女生驚恐的臉色,她笑道:「怎麼樣?大家來玩玩嘛,我保證出手不會太重……」
聽這沙啞的聲音,是……女孩?
抓回一絲意識的康齊努力睜開眼,看見背光的身形緩緩走近,終於在他身畔停下,被夕陽拉出的長影正好落在他臉上,他忍著痛不肯閉眼,凝視這高高在上、彷彿能撐起整片天的強悍身形。
高三女生嚇壞了,「我們……只是找他有點事情,沒有要對他做什麼啦?」
「你滾遠一點!」阿平還不知眼前這一臉猶似受虐兒的少女是何來頭,大聲喝斥,「這人太不上道,我要教訓他,你最好少管!就算你是女人,我也不會客氣……」
高三女生連忙一扯他衣袖,急道:「別惹她,她是東廣海的阿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