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再來。」康齊冷然橫她一眼,不客氣地將銀色煙盒揣進口袋。
「哦,因為不屑待在我『這種人』待的地方嗎?」她懶懶一笑,戾氣浮現眼中,「那也隨便你。不過你最好搞清楚,跟我『這種人』說話,應該要有什麼態度。」想到無能保護邢雙芸,她有些歉疚……
一轉頭,身畔沒人,她霎時為之愕然,「雙芸?」連汪懷瑋也不見了?
「你們開始打球的十分鐘後,」納森一咳,「邢小姐和她朋友就出去了。」
第三章
「所向無敵嗎……」禮堂後台,甫排完戲的康齊聽完好友提及甘紗美的相關背景,扣好衣扣,若有所思地問:「那我昨天還能活著走出那裡,是她開恩放過我了?」抑或瞧不起他如此孱弱,根本不值得她動手?
「你做了什麼讓她生氣嗎?」汪懷瑋正忙著洗掉臉上的妝。
康齊白他一眼,「你把我一個人留在那裡,生氣的應該是我吧?!」
「啊。」他憨憨地笑答:「那時候雙芸要回去了,我就……」
「她說要回去,你就把我丟著不管?」放他一個人應付黑道女魔頭!「好你個見色忘友,汪懷瑋?」
「我已經說了對不起嘛。」喔喔,又來了,頭皮上好像有剃刀在刮來刮去。
「我趕著去補習,明天到學校再跟你算帳。」康齊背起書包,離開禮堂後台。
甘紗美,阿美子,黑道中有名的人物。
看新聞報導,黑道就是一臉橫肉、身上全是刺青,還有滿口檳榔荼毒過的髒牙,生活在社會邊緣的人種。
而她讓他見識到另一種邊緣:並不粗鄙,而是一種遊走在生死夾縫之間,被淬煉過的剌悍,有著不可摧撓的堅強。
她無疑是屬於領導階層,即使動怒也會克制,不會隨便對一般人動手,否則當時他在球檯上贏了她,換作對手是一般的太妹、混混,可能早將他拖去埋了。
他不自覺伸手進口袋,捏住那個銀色煙盒。冷硬的觸感,像她的眼神。
她與他,是不同世界的人……
待補完習已經九點多了,康齊離開補習班,沿著騎樓走往附近自家開的醫院。
他的家族中,各代有許多人都是醫生,聯合開了私人醫院,目前由他祖父掌管。康齊習慣在補習完後前往醫院,和忙了一晚的父親一起回家。
他慢慢走著,逐漸離開熱鬧的街道,打算抄近路。只是一轉進暗巷,赫見眼前三男兩女──
「快,錢拿出來。」甘紗美嚼著口香糖,折刀抵在眼前年輕男子的喉嚨上。
「阿美子,你少管閒事!」一頭挑染長髮的女子尖聲叫著,但怕激怒了甘紗美會一刀切斷她男友喉嚨,不敢太逼近,「我們公平做買賣,你憑什麼要我們把錢給你?!」
旁邊還有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臉色慘白地發抖,被小理架著。
「憑這裡是我的地盤。」折刀威脅地陷入男子喉嚨幾分,泌出血絲,「要錢,還是要你男人的命,趕快快定。」
「我……」女子還在猶豫,男子已嘶聲道:「給她!快給她!」
女子咬牙,摸出一疊鈔票丟在地上。
甘紗美例齒一笑,「對嘛,命比較重要,命沒了就不能花錢了」
「阿美子。」小理低喚,頭一撇。
甘紗美回頭望去,看見巷口文弱的身影僵硬地駐足。「嗨。」真是巧哪。她瞥了康齊一眼,「晚安。」
康齊愕然看著她放開男子,彎腰撿起那疊鈔票。這不是搶劫嗎?!她和她的同伴竟公然打劫?
忽而、那女子趁機撲向甘紗美,黑夜中似有什麼閃過,「這裡才不是你的也盤!你們沒用的東廣海給老娘小心一點,甘老大不會放過──」
她話還未說完,甘紗美反手一掌就打得她撞到牆上,「東廣海?!」她眸光森冷,逼近女子,「這裡沒有東廣海這種東西,只有廣海盟,而且廣海盟只有一個,老大姓雷不姓甘,你他媽的聽懂了嗎?」右拳揮出,重重打在女子腹上。
女子痛呼一聲摔倒在地,還伴隨著金屬的聲音。
「你?」康齊駭然,原本對她還算不錯的觀感完全破滅,原來這才是她的真面目?暴力、搶劫,跟那些下三濫的流氓沒兩樣!「她錢都給你了,你還打人──」
「閉嘴,白癡。」甘紗美揮光如電,一瞥讓他襟聲。
那男子立刻趁機扶起女友,匆匆逃走了。
「小理,東西呢?」
小理揚揚手中的小袋子,示意東西到手,另一手仍架著少年。
甘紗美打開少年的胸前口袋,把鈔票塞進去。「我本來想揍你一頓。」她瞄了神色由鄙夷已轉為愕然的康齊一眼,「不過有人討厭暴力畫面,所以今天放過你。下次想來這裡買藥,先想想『阿美子』三個字,包你什麼藥都不想要了。」
在她示意下,小理遂放開少年。
少年立刻頭也不回地逃出暗巷。
怎麼回事?她把搶來的錢給了別人?!
康齊愣住了,直覺事情也許不如他看到的那麼單純,尤其那個叫小理的少年衣袖上有幾塊深色污漬,看來像是血,而她手肘擦過腰間時,也沾上殷紅液體。
「傷到哪裡?」小理不管自己身上也有數處刀傷,先問主子,繼而瞥見巷口的康齊神色詫異而關切,跨前兩步就擋住了他的視線。
「沒事。」那女人刺偏了,刀鋒僅擦過腰側,若非她一警覺到痛就縮身,恐怕腰側會開個對穿的洞。甘紗美右手壓在腰上止血,懶洋洋地斜了康齊一眼,「出來散步嗎?」
「你受傷了。」血從她的指縫間滲出,觸目驚心。
「這叫受傷?!」甘紗美低首看了眼,「你還沒看過什麼叫受傷。趕快回去,那女人可能會帶人來,看到你還在這裡,鐵定把你砍成肉醬。」
「你呢?」暗巷的另一頭就是他們康家的醫院,得趕緊帶她治療傷口才行。
「我不想被砍成肉醬,當然也要走啊。」破壞了叔叔的禁藥交易,他想必暴跳如雷,不早點腳底抹油,難道還留著吃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