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切不是三言兩語就能釐清,也不需要任何人來論斷,想對她說教更是白費力氣,故意說這些話是想嚇他,讓他不敢多管間事,和她有所牽扯只會惹來麻煩怕他惹上麻煩?她失笑。原來她還會擔心別人?本以為在父母離婚之後,她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呢。連自己都不在乎了,還會在乎別人嗎?
隱約還聽見他在背後喃喃自語,「可是,那樣不對啊……」
「受菅閒事的傢伙!」她輕哼,快步越過操場。
※ ※
歷史課剛開始沒多久,訓導主任忽然進入教室,向正在上課的老師低聲說了幾句話,隨即將邢雙芸帶走。
直到下課,邢雙芸都沒有回來。
一看到訓導主任滿臉煞氣,汪懷瑋立刻聯想到前幾天在學校後門目睹的那一幕。雖然那時有個太妹跑出來攪局,但只要有心,事後不難找機會再接觸。
顯然這次邢雙芸被捉包了,她會不會被退學?
汪懷瑋本來要去福利社買點心,腳卻不由自主往教學大樓走去。剛走到訓導處門口就聽見校長的聲音──
「這件事情要壓下來,絕對不能讓外面的人知道。校內也盡量消毒,不要擾亂教學。」
他悄悄走到窗邊張望,訓導處裡有校長、訓導主任和教務主任,還有兩個教官。聽他們談話的內容,果然是關於「跨校合作作弊」一事,那個偷考卷的男生因為把答案賣給太多人,結果學生考試成績太好,引起校方懷疑,事情才爆發出來。
「那學生要如何處置?」
「帶頭做這種事,一定要記大過!」校長語氣堅定,「通知她家長了嗎?」
「我半小時前打過電話了。」
校長望了邢雙芸一眼。「這個學生在以前的學校就是這樣,功課很好,平常行為卻亂七八糟……」當初真不該一時心軟,讓這燙手山芋轉學進來!
果真如此。汪懷瑋暗自沉吟,自從邢雙芸轉來班上後,一直有關於她的耳語流傳著,但他是在學校後門目睹那一幕後,才特別留意。班上同學談論的,不外乎她在之前學校的種種「豐功偉業」,泰豐是負面的。
這樣一個安安靜靜的女生,平常循規蹈矩,功課好到讓人膜拜的地步,為什麼要作弊呢?而且還是幫別人作弊。她到底想要什麼?做這些事能讓她得到什麼?
「雙芸,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角落裡,一年一班的班導師正柔聲詢問邢雙芸。
她始終不贅一語,對班導師急切關心的面孔視若無睹。
記得那天她說她「喜歡」做那些事,因為那讓她感到愉快……她若真的感到快樂,為什麼幾乎從來不笑?汪懷瑋不懂。
「雙芸?」邢政德衝進訓導處,一手挽著妻子,「老師,發生什麼事了?」
啊,「拉斐爾」的總裁!汪懷瑋注意到邢雙芸原本冷淡的黑眸,在看見父親時終於掠過一絲明亮,卻在見到跟著她父親進來的女子後又復陰沉。
校長沉聲道:「邢先生,你女兒教唆外校同學偷段考試卷,幫他們解題,還把答案拿去賣。」
邢政德臉色刷白,瞪著女兒,「是你做的?」
邢雙芸倔強不語,甚至撇開頭去,不願面對父親。
「啪」一聲,邢政德揚手給了女兒一巴掌,震驚了在場所有人。
班導師首先衝上前,將邢雙芸護在懷裡,「邢先生,別這樣對孩子!」
李秀慧也驚呼,「政德,別打她!」
「你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做這種事?!」邢政德咆哮著,看似又想衝上前。
李秀慧和一旁的主任、教官連忙將他架住。
邢雙芸頰上浮起鮮明的指印,她沒有哭,只是靜靜站著,清澈的黑眸望著父親,漠然而疏離。
「邢先生先別氣,孩子只是一時糊塗,事情都做了,打她也於事無補……」校長和主任忙著勸阻,班導師則將邢雙芸帶到一旁。
「對不起,是我沒教好孩子。」邢政德沉痛地垂下頭。一掌揮出,他立刻就後悔了,打在女兒臉上,更痛的是他的心啊。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找回從前那嫻雅聰慧、善解人意的女兒?
「雙芸?」班導師忽然驚覺身邊的人不見了,轉頭一看,邢雙芸正衝出訓導處,「雙芸,你去哪裡?」
汪懷瑋險些被急奔而出的邢雙芸撞到,她蒼白著臉,瞥了他一眼。
他擠出尷尬的笑,「雙……雙芸……我不是故意……」
她頭也不回,往校門口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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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飄雨了。
細雨綿綿密密地落下,悄悄浸透她的髮絲、衣服,混雜著淚水,無聲地悲傷著。
天色逐漸變暗,邢雙芸慢慢走著,僻靜的道路上偶爾有幾輛車駛過。
衝出學校後,她漫無目的地亂走,來到了自己不認得的路上。她不知道要去哪裡,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只是不想停下來,也不敢停下來,拚命讓自己感覺到累……
她想報復父親。
是的,她要報復這個拋棄母親的男人!她要他痛苦!要李秀慧痛苦!可……為什麼她感受不到半點復仇的快意?
看見父親心痛欲絕的表情,她為什麼只想撲進他懷裡哭?
因為曾經完美,所以無法承受失去,尤其在知道父母和睦的表象,根本是層層補綴而成的虛偽後,她真的寧可瘋掉!她想回到從前,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夢,拒絕承認現實……可是,畢竟母親不會再回來了。
於是她拚命傷害自己、傷害別人,做盡以前不會做的事。她也明白這樣無法挽回什麼,可她需要發洩心中的一團亂、惹父親生氣,才能一再提醒自己,她至少還沒有失去父親……
「你在做什麼?」一輛機車在她身邊停下,聲音聽起來極不耐煩,「淋雨很好玩嗎?」
邢雙芸轉頭,「……阿美子。」
甘紗美打量她一身濕透的制服,「你幹嘛來這裡?」這附近幫派分子不少,她跑來這裡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