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紅轉回頭,凝視著他。他神色平靜,眼底卻有壓抑的痛苦。
「江振達手腳很俐落,沒有留下任何證據,我明知是他派人下手,卻無法抓人。」咬住下唇:「這是我的錯。」
她反掌握住他的手,「不,這是江老頭的錯,不是你的。」
「是我。我判斷錯誤,是我的錯。一開始就不該讓她去,她不夠機警,可我急於得到線索,沒考慮到她並不合適擔任臥底;更不該在她向我求援的時候,只會打電話四處找人,我該直接去救她,這樣她或許就不會……」
「當時連你在內只有幾個人而已,你貿然去救人,只會把你自己的命也賠在江振達手上。」是她多心嗎?總覺得他的神情不像在談一個好朋友,像……談著自己非常珍惜與喜愛的人。試著帶開話題:「你說的這些,和你怎麼幫我請假的原因,有關係嗎?」
「有。」否則他也不必去剖析往事,讓自己又回憶起當時的傷痛。「林大哥他們雖然不說,但我知道他們也很自責,如果當時他們能抵抗上級的壓力,執意辦案,也許她就不必去臥底。而當半年後,另一個女警進入組內時,你想他們會有什麼態度?」
她不感興趣地順著他語氣問:「什麼態度?」早已領教過那群大男人惡劣的態度,還有別的嗎?
「他們會想到半年前的憾事,所以他們一方面努力讓案子重開,但對於這個新來的女警,一方面也害怕舊事重演,只好把一堆瑣事都丟給她,希望她因為事情太多太忙,就算加入小組,也沒空管小組在做些什麼,更別提能跟他們出動。」
辛紅足足愣了五秒,「——你的意思是,他們冷落我、排擠我、把我當小妹使喚,全都不是為了打壓我,而是為了保護我?」
費橙希微笑,讚賞她的聰明,「而你顯然不甘於只當個小妹,這點他們也看出來了,所以當我昨天跟他們一提,他們就決定改變對你的態度。」並未提到她混進江家的事,就說服了眾人,應是他們也感受到不對勁吧。
過度的束縛,反而讓她另覓出路,不如將束縛放寬,至少較能掌握她的一舉一動,不致有意外發生。
她與他過世的好友有許多相似的地方:開朗活潑、能言善道、相當有自己的見解,而同樣都有一點讓他心折——越是困難重重,鬥志就越昂揚。
最初吸引他的是這一點,而後認識她越多,越發現兩人的不同:她更難捉摸、更膽大妄為,他以為混入江家宴會已是她的極限,豈料她神通廣大,竟能連絡到藍隸!
當他得知時此事時,是狂怒,是擔心,其實也有……激賞,以至於在Pub逮到她時,他分不清是該把她抓來好好懲戒一頓的念頭多些,還是狠狠給她一個吻的衝動多些。
而單是這樣看著眼前的她,那若有所思的嫵媚臉龐,就有種奇異的感覺從心上湧出,逐漸蔓延;即使是和已過世的好友跨越朋友界限的那幾年,也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彷彿她身上有什麼,使他目光一停留在她身上便再也離不開,而不由自主地放任這份感覺與她的—顰—笑,不斷進駐他的心……
他凝視著她,細細品味著這份陌生的感覺,有些失神了。直到陷入沉思良久的她將視線調向他,紅唇輕啟,斬釘截鐵地吐出——
「我不信!」
費橙希一怔,「不信什麼?」
「我困擾了幾個月的事,只憑你幾句話就解決了?怎麼可能?」但他那麼受同事們推崇,就算他要大夥一起去搶銀行,恐怕也沒人會拒絕吧?何況只是跟他們提起這麼一點小事?
不甘心啊!到最後,還是靠他解決!
看透她心思,他說:「如果覺得不甘心,就好好努力吧。用實際的成績證明你值得,那麼你最初是如何得到機會的,也就不重要了。」
辛紅鳳眼一瞇,看著他轉身在水籠頭下洗去滿手的藥油,「你為什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因為你很好懂。」「好勝」兩個字,已足以囊括她個性的一半。
「聽起來你很懂我似的。」她輕嗤,「那你倒猜猜,我現在在想什麼?」
費橙希回過身,看著她雙手撐在櫃檯邊緣,美艷面孔略帶挑釁地揚高,「你在想,一個離職半年的人,說的話居然比你有份量,真是不公平。」
她噗嗤笑了,又靠近他一些。「你真厲害,這也猜得出來。還有嗎?」
店內空間很小,而櫃檯後只容得下一人,她如此靠近,他無路可避。
他也沒想閃避,垂眼注視著她嫵媚的容顏,頸子上那圈逐漸淡化的淤傷,近距離看來更是明顯,「你在想,應該把我脖子掐得也淤青一圈才公平。」
「我度量可沒那麼小,雖然的確很氣你害我今年夏天都得包得緊緊的。」她又笑了,吐語的氣息幾乎直接拂上他唇,凝視著他深沉的眼,「不過你若要自己請罪,把你的脖子也這樣弄青一圈,我倒是無所謂。」
有個好友說過,她的笑容嫵媚燦爛,又隱含挑釁的意味,很容易引起男人征服的慾望。
挑釁,是一種挑動人心的行為,和挑逗的本質其實是有部分相通的。他是只看見了挑釁,或者出也看見了挑逗?
見他伸出手,她微微屏息,卻見他撿起她脫下的襯衫,披在她肩頭,「這裡有冷氣,你會著涼的。」
辛紅有些失望,順著他手勢穿上襯衫,「我才沒那麼虛弱。」
看來前晚在Pub偷吻他,那句「對不起」還真是說對了。他對她無意哪,都近得讓他只要低頭,就能與她共享一個纏綿的吻了,他卻什麼都沒做。
「以你現在的傷勢,我並不這麼認為。」他為她整好衣領,大掌順勢覆住她頸後,低問:「你一直仰著臉說話,脖子不痛嗎?』
她一窒。那是在幫你製造機會!悶聲道:「還好,不至於斷掉——」話未完,已被他帶有咖啡香的唇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