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咧?」她沒好氣地指指流下兩管血痕的鼻子。
「那怎麼辦?」三師兄訥訥地道。
「快去行天宮拜拜好了。」大師兄很有威嚴地道,事實上他自己也不太確定這樣好不好。
他沒有忘記最近一次小師妹從二樓滾到一樓後,當天就發生了三重大淹水事件。
「我看還是快點去請示師父好了。」成堆的師兄裡有一個舉手發表意見。
這個意見瞬間獲得大家熱烈的支持。
「對對對,去請示師父最好!」
「不要。」小豐無奈地嘟起小嘴。「我爸又會說我迷信、鄉願、昏庸,以及M&M巧克力吃太多,然後接著就會考察我的拳腳最近有沒有進步,哎呀,不要啦,好煩喔。」
她已經夠心慌意亂忐忑不安了,此時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老爸的訓話。
尤其她在傳家跆拳道館熏陶了這麼久,遲遲未能從最初級的白帶晉陞到黃帶,真是標準的丟臉丟到家了,而且每次人家問:「妳是什麼帶的?」就要被迫回答「我白帶」,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得了某種說不出口的婦女隱疾呢。
唉,她爸常說,等到她升上紅藍帶,或是得以參加鰭量級比賽,恐怕已經是三千年後的事了。
搞什麼嘛,她自己也很生氣啊,明明老爸就是黑帶第八段的高手,她卻是這麼差勁,她真懷疑爸爸根本是隨便教教而已。
「不會的,師父最近心情還不錯。」大師兄安慰她。
「對呀,聽說本屆中華跆拳道大會要請師父去當第一副審,他心情可好得咧。」二師兄也說。
「而且師父很高興這次終於有機會見到旅居美國的奧運金牌高手關烈。」三師兄滿臉崇拜地道:「這個史上最年輕的第一高手將擔任本屆大會的顧問,到時候一定會有很多迷哥迷姊擠破頭……」
他話還沒說完,小豐的雙眼已經當地亮了起來。
「關──烈?!」她尖叫起來,完全忘記摔到流鼻血的那回事了。
一想到關烈,她眼前就開始閃出一片亮晶晶金碧輝煌的玫瑰花邊和背景,裡頭鑲嵌著一名英姿煥發、俊爾不凡、高挑矯健濃眉大帥哥。
就是這個光,就是這個……呃,就是這個人。關烈,今年二十七歲,連續三屆奪得亞洲跆拳道中量級冠軍,以及摘下本屆奧林匹克運動會第三量級冠軍,可說是全球最魅力四射、前途燦爛的跆拳道高手。
聽說光是國際知名運動用品商和飲料商就捧了天價般的大筆銀子,想聘請他為產品廣告代言,但人家關烈可不缺錢,他家在美國有間大銀行,他個人在西雅圖和紐奧良也有兩間生意興隆的跆拳道館。
嘖嘖嘖,又帥、又有武功、又有錢,加上家世又好,難怪最近他已經擠下英國知名球星,成為時代雜誌上最新的熱門人物。
小豐光是想到自家老爸可以和這位傳奇高手碰到面,她就忍不住全身血脈僨張起來。
提到心目中的偶像,眾師兄登時七嘴八舌地討論了起來。
「到時擠破頭也要弄到入場券。」
「我去打聽主辦單位裡面有誰是老相好……」
「也許我們可以向師父哀求,請他帶我們一起去。」
啐!眾師兄同時對小師弟投以一記大白眼。
師父哪裡會管他們的死活啊?關烈也是他的偶像,他又怎麼可能讓徒弟們親臨現場看見他紅著臉、喘著氣,靦腆地要求和關烈握個手,甚至合拍一張照片呢?
那素來剛強威嚴的師父形象可能會當場摔得一地粉碎吧。
小豐臉兒紅紅、眼兒晶亮,沒有理會師兄們的議論,她忽然興奮地大喊一聲。
「我決定了!」
二十幾名大漢不約而同望向她──什麼?
「我要嫁給關烈!」她興高采烈地宣佈。
偌大的道館內霎時陷入一片死寂,咻地一陣冷風不知打哪兒捲了過來,就連初階學員們也噤若寒蟬,足足僵硬了兩三分鐘後,器宇軒昂、威風八面的大師兄首先爆出狂笑聲。
「哇哈哈哈……」
瞬間像是推倒了骨牌般,全場人士不約而同大笑起來,抱著肚、捶著胸,就差沒有囂張地指著她的鼻子猛搖頭了。
小豐小臉一沉,「夠了喔,啊是怎樣?我就這麼沒有行情嗎?注定一輩子嫁不到好老公?」
這年頭都沒有人「尊敬愛護」小師妹了嗎?換作是古時候,他們此刻恐怕已經被逐出師門了。
大師兄伸手拭去眼角流出的笑淚,吸了吸鼻子,滿臉同情地道:「小豐師妹,我瞭解妳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妳所說的任何話我們都不會放在心上的。」
「我是說真的!」她氣急敗壞的嚷著。
「妳還小,不知道世情詭譎人心險惡,妳乖乖先去吃早餐,吃完後去逛逛百貨公司,血拚個兩三袋戰利品,回來以後好好睡一覺,就可以把今天早上滾到樓下的那件事忘個一乾二淨了。」二師兄安慰地拍拍她的肩頭。
「我滾到樓下跟我要嫁關烈有什麼關係?」她氣憤地道:「就是有你們這種師兄,一天到晚看不起我,我的拳腳才遲遲停留在……白帶,而未能升級!」
可惡,她不要白帶、不要白帶,就算只是晉級為黃帶,她也會為此而千恩萬謝老天爺呀,嗚……
「冤枉啊!」一堆大漢忙不迭喊冤。
跆拳道除了要動作靈敏反應快,不怕痛不怕摔不怕難外,更重要的一點就是平時自制,但在必要時也要心狠手辣。
小豐拳腳招式打了個亂七八糟不說,每次要對陣時,她還沒打就害怕弄痛對手,這樣又怎麼可能會成功擊倒對手獲得晉級呢?
「不用再說了。」她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毫不愧疚地將所有的失敗都歸罪於眾師兄。「還說我不知人心險惡,哼!自從認識了各位師兄後,我就很會寫人心險惡這四個字了。」
「小豐師妹,不要這樣講嘛……」眾師兄紛紛哀號討饒。
「會議結束。」她斷然地轉頭離開,邊揮揮手,「去教課、去教課,至少你們的拳腳比你們的嘴皮子厲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