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來找我,是因為你內疚你自責你反省你覺得對不起我?」
「很抱歉,都沒有。」她點名的那些情緒他都很陌生,從小到大好像沒經歷過幾次,經驗不是很夠。「不過你倒是頭一個因為被我吻過而下場淒慘的人。」
「所以拜託你以後高抬貴手,別調戲我們崇恩的良家婦女。不只是你,叫你家那兩隻麒麟聖獸也別欺負我家小巧,小巧被他們害得記了支警告。」
「那是因為石麒石麟喜歡你家那個姓蘇的,否則他們連理都懶得理。」
「兩個人同時喜歡上小巧也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呀,三角習題是最難解的。」何況還是雙胞胎兄弟,光用想的也知道再放任這情況發展下去只有兩個字——麻煩。
「他們愛怎麼解還是愛越弄越亂是他們的事,我不想管,你也不要管,少去破壞別人的好事。」
「這算什麼好事?你們有沒有問過小巧的意願,說不定小巧把這種事視為夢魘。」都什麼年代了,還以為用強迫的手法就能換來女人的青睞嗎?經過幾千萬年的演化,這幾隻男人的腦袋還是沒進化多少。
「不管是好事或夢魘,她勢必得面對它。」至於旁觀者,請睜大眼睛等著看吧。
「有你這個前車之鑒,我也不會太驚訝你手下的人是這種個性。」唉,原來「上樑不正下樑歪」這句話可以廣義用在親子之外的關係呀,神奇。
「什麼話,說起來好像我多霸道似的。」他聽到她的反諷了噢。
「我哪有這樣說?」她只有這樣「想」。
「不過是附和我的話而已,對吧。」喬均替她無辜眨眼的模樣加上O.S.。
呵呵,這麼瞭解她呀?讓她怪不好意思的。
找了家豆漿店祭飽五臟廟,兩人又繼續騎著那輛看起來像是撐不住重量而快垮掉的腳踏車閒逛。沒有特定的目的地,只是隨心所欲地前行、轉彎,有時在同一處路口打轉三、四回也沒人抗議,因為他與她都專注於交談,他一言她一語,談校規、談天氣、談星座,也談見解,時而她損損他,時而他酸酸她,時而他凝神傾聽她侃侃而談,時而她搖首反對他的論調。
喬均發現他很享受她俏皮的應對及三不五時天外飛來的獨特想法,她不像一般言之無物的人,三言兩語就會讓人感到厭煩,相反的,她不卑不亢、不疾不徐的說話方式很是清晰,每一個字句、每一個停頓都不含糊,都有涵義,聽她說話,帶給他的震撼與頭一回見到「姚喜容」的文章時相當類似……
姚喜容文字的流暢正如同她的言談,不同的僅在於一個是鉛字,一個卻是輕快的笑嗓。
喬均越是這般比對,越是覺得熟悉。
「事實上……」
「什麼?」姚喜容正分心用食指在他寬闊的背上畫圖,她是想畫兩隻貓,不過努力很久,貓是沒成形,兩條看來很像死魚的痕跡在他衣服上留下皺褶。
「姚喜容的文章有些是你代筆的,對不對?」
「為什麼這麼猜?」聽他那麼「肯定」的發問,詢問她根本是多此一舉。
「你說話的方式和某些看法,我曾在崇恩第二十五期紀念校刊中看過。」
姚喜容這回是紮實的驚訝。二十五期的紀念校刊?那是她接下崇恩學生會長時所發表的第一篇感言,連她自己都忘了她寫些什麼,他不單單記牢了,還能拿來和她現在的話做對照?難不成他腦子淨空得清潔溜溜,就只裝她的文章而已?
「說不出來了?還是無法否認?」喬均側首看她,不過僅是兩、三秒,畢竟他沒忘記自己正在踩腳踏車,不能太過分神。他將視線轉回正前方,彎過一條小巷,這裡是他們繞回來第二次的地方。「原來你以前所謂『互助互動』,哪個人工作做不完,全體都會去幫忙,也包括了替姚喜容操刀這項,她是不是只負責在文章最後頭簽上她的大名交差?告訴我,你替她寫了多少篇?」
他要知道,有多少篇令他折服的文章是出自他身後的小女人。
他要弄清楚,他該喜歡的人到底是「姚喜容」還是「韓輕紗」?
姚喜容沒有發愣太久,隨即輕輕一笑,以嗅不出狡辯的自然口吻澄清道:「容容的文章每一個字都是出自她的手筆,不需要任何人替她操刀或給意見。」向來只有她替別人操刀寫文章的份,哪來她讓別人代勞的好事?「我的看法受容容影響是很正常的,畢竟我和她同在學生會服務,耳濡目染也沒什麼好驚訝的吧?我這叫無意識、無惡意的抄襲。」
「真的嗎?」
「真的。」她沒騙人,她所有付梓的文字都是她的心血結晶,無論被稱讚或批評,該她的就是她的,只是……等一下一定要拉他上教堂告解,因為她又為了不讓他識破她的身份而撒小謊。
見喬均沉默,她察覺到他的失望……
失望?他在失望什麼?
失望姚喜容不是個靠別人幫助才穩坐寶座的掛名會長,還是失望她不是那個代筆之人?
「你怎麼好像聽到了不高興的事?」而且車速變快了,已經和隔壁排的摩托車並駕齊驅,看起來很危險——她很怕爺爺級的腳踏車啪的一聲,四分五裂。「喬均,騎慢一點!」這樣發生危險時她才可以第一時間跳車以保小命呀!
他放慢速度,因為感覺到揪在他腰間襯衫的手加重了力道,他將她的反應解讀為緊張害怕,最後甚至慢到將車子停在路邊不動,只為了和她面對面說話。
「我一直很欣賞姚喜容的文筆,非常的欣賞。」喬均不再諱言,也知道或許這對她而言早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所以沒在她眼中看到驚訝也是理所當然。
他一直很不想讓她知道他心裡對另一個人有好感,因為他無法猜出她的笑臉到底蘊涵了什麼情緒,是無所謂還是不在乎,都會讓他很……手足無措,可是他又忍不住想向她解釋些什麼,明知道自己沒有這個義務,因為她沒質問過他,雖然偶爾暗喻提及,只要他表現出什麼都不想說,她也不會多問,就是她這樣的態度,讓他只能去胡猜亂想,怕她誤會了什麼、也錯聽了什麼,要是不說只會讓他心裡不暢快,他乾脆攤開所有底牌,暢所欲言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