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發現他也在注視著她。
那是雙帶有魔性的眼睛,它彷彿能射穿她,同時也擄獲她。
本能地,她躲開了他的目光——
「吉造叔叔,我已經準備好晚餐了,爸爸在餐廳等著。」
「嗯。」吉造對她一如往常的冷淡,「這位就是羅西尼先生,快跟人家問候一聲。」
她點頭,望向了他。「你好,歡迎光臨寒舍。」
「謝謝你的招待。」傑淡淡一笑。
他注意到她,在一進門的時候。
她有一張精緻美麗的臉蛋,優雅、馴服中又隱隱透露出一股倔強高傲。她的五官秀麗,氣質清新,給人一種平靜、舒服的感覺。
雖然他經歷過的女性並不少,但像她這樣的還是第一次。
他感覺她輕輕地觸動了他心底的一根弦,而且餘韻不絕……
就在傑注視著米亞的同時,吉造也發現了他專注的目光。
驀地,他心裡興起一個念頭:
「羅西尼先生,這位漂亮的小姐是米亞。」他從不曾稱讚過米亞,這是頭一回,「她是我大哥的掌上明珠。」
米亞覺得怪異極了,而就在同時,傑臉上的一抹溫柔瞬間消逝。
「你是芳川辰平先生的女兒?」他凝視著眼前教他動心的年輕女子。
「我是。」她狐疑不安地回答。
傑笑了,但笑得陰沉又讓人毛骨悚然。
米亞覺得忐忑,因為這個人前一秒跟後一秒的眼神,竟有那麼明顯的差距。
「幸會。」他點頭致意,唇角依然掛著微笑。
她是芳川辰平的女兒,也就是說……她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
是的,她是他的妹妹,而他,這個來自羅西尼家族,掌控羅西尼家族一切榮耀的男人,身上並未流著馬立·羅西尼的血。
他的母親在芳川回國後發現自己懷了身孕,家族擔心她有損名聲,於是將她嫁給了從小就深愛著她的馬立·羅西尼。
馬立·羅西尼知道她已懷有身孕,但還是接受她,也接受了他。
馬立給了他所有的愛及照顧,並將家族事業及黑手黨地區領袖的位置傳給了他。
他知道父親愛他,但自從母親過世後,他發現父親幾乎是害怕接近他。
因為父親知道,他是母親跟一個叫芳川辰平的日本男人所生,而母親從未忘記過那個男人。
他恨那個男人,卻沒想到眼前的她,竟是那個男人的女兒!
老天,真是可笑極了,前一秒鐘,他還對自己的妹妹心動不已!
「來,我們到餐廳用餐,一邊吃一邊聊……」吉造說。
就在剛才,他發現傑·羅西尼以一種奇異的眼神注視著米亞,他知道那代表什麼。
養了這丫頭二十年,總算有點用處了……
「你好,芳川先生。」進入餐廳,傑一眼就看見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三十二年,他終於見到了那個他日思夜想著的男人。只是……他不是腦海裡所想的那樣。
在他想像中,能教母親牽腸掛肚,難以忘懷的男人,應該是英姿颯颯,意氣風發的,但他……他老了,也病了。
在他眼前的芳川辰平,就像根風中殘燭,不堪一擊。
「羅西尼先生?」辰平注視著眼前的俊偉男子,驚訝地發現他竟會講日語。「你的日語說得真好……」
這個年輕人能說日語,讓他的心頓起波瀾,因為他曾經教法蘭學過日語,而他開始企圖在這年輕人身上,找尋一絲絲關於法蘭的氣息。
「為了業務需要,我必須學習多國語言。」傑淡淡地說。
只是這樣嗎?辰平的內心有些許的落寞……慢慢地,他發現這個年輕人的眼睛像極了法蘭,可是卻冷漠得教人顫慄心寒。
那不是法蘭的眼睛,法蘭的眼睛既溫柔又平靜,就像是深夜裡平靜無浪的大海般。而他……他的眼睛充滿了侵略、霸氣,還有一種隱藏著仇恨的淡淡悲哀。
他想……他是猜錯了,他可能只是一個來自卡他尼亞,恰巧也姓羅西尼的意籍男子。
「請坐,羅西尼先生。」辰平客氣地邀他入座,而千代開始上菜。
「羅西尼先生,我聽說你要併購芳川企業,還讓芳川家持股三分之一……」
「是的。」
「恕我冒昧……」辰平注視著他,「為什麼呢?」
「我是個生意人。」
「但是你遠從意大利來,為什麼決定注資一家岌岌可危的公司?」他問。
傑撇唇一笑,「我喜歡冒險。」
「咦?」
「越是高難度,越有風險的事,我就越想去做。」他也直視著辰平,「讓一家沒有希望的公司起死回生,能帶給我無比的成就感。」
在這個他盼望一見的男人面前,他表現得泰然自若,但他知道,他的心在顫抖。他的心因為恨,因某就快可以報仇而感到雀躍、顫抖。
「我很驚訝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居然有這樣的雄心壯志……」
「我只不過是個野心家。」他語帶自嘲,卻也自負。
從他眼底,辰平看得出這是個企圖心旺盛的男人,他年輕,他渾身上下像燒著一團火似的耀眼奪目。
但他隱隱覺得,在他意氣風發的背後,有著一團他亟欲隱藏的黑暗。
「芳川先生,既然我併購了芳川企業,就不會讓它倒閉,你可以放心。」他自信地說。
「我相信你有那個能耐。」辰平說著,輕咳了幾聲。
一見他咳,米亞立刻遞上了熱茶。「爸爸,先喝口茶。」
「嗯……」辰平就著杯緣,喝了兩口茶。
而他們父女情深的畫面在傑眼中,是那麼的刺眼而傷人。
當他背負著「他人之子」的身份待在父親身邊時,他不只得不到親生父親的愛,也得不到養父的親情;在他自覺卑微,深深以自己的出身為恥之時,他的生父——芳川辰平,卻跟他的女兒快快樂樂地過著父女情深的日子?
他恨她得到了父愛,也很芳川辰平的父愛並沒有他的份。
他恨他離開了母親,恨他讓母親抑鬱而終,恨他讓他的存在成了「馬立爸爸」一生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