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簡單應聲,短短半秒的時間,她又睡沉了,好似剛剛開口的人不是她。
床頭櫃上的鬧鐘滴答滴答不知走了多久,逐漸進入熟睡期的孟恩愷又被天外飛來的句子給吵醒。
「她討厭我,對不對?我看得出來,她非常討厭我。」
話落,又是一陣沉默,加上熟睡的輕鼾。
孟恩愷這次沒回答,因為他猜想黑婕根本沒醒。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都督說,她會想辦法剷除在你身邊出現的女人。」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都督說,誰嫁給你誰倒楣,因為婆媳問題是避免不了的。」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都督說,你恐怕要等到她死後才能娶老婆。」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每過十幾分鐘,當他和周公正握手寒暄,準備泡壺好茶坐下來下盤棋,她的聲音就會將他拉回現實。
「都督說——」
「小婕,小婕。」孟恩愷搖醒她。
昏黃的燈光下,只見她吃力地張開眸子,用一臉控訴他擾人清夢的嗔怨神情指責他,繼而揉揉眼,不是很想理他。
他輕拍她的頰,柔聲哄道:「我們先聊完你再睡,好不好?不然我也沒辦法睡。」被她這樣每隔十幾分鐘叫醒一次,睡眠品質大打折扣。
「你還沒聊夠呀?我和它聊了一個多小時,已經好累了……」她軟軟的身子被他撐抱起來,懶得自己出力,乾脆整個人趴在他身上。
「是你想跟我聊的,不是嗎?你一直很想問我問題,不是嗎?沒問你根本就不好睡,不是嗎?」到底是誰在吵誰呀?他失笑地想。
「噢……對,是我。我想等你回來問一大堆的問題,等著等著就睡著了……」好睏。
她的腦袋自動自發在他頸窩尋找舒適的位置,但是孟恩愷不讓她得逞,硬是握住她的肩膀將兩人拉開一臂長的距離。要讓一個人清醒,首要條件就是消滅任何會使人喪失鬥志的元素——包括他所提供的溫暖懷抱。
黑婕嘟囔了一句非常令他驚訝的髒話,想必又是都督亂教的結果。
「清醒了沒?」
「醒了一半。」她毫不淑女地打了個哈欠,又想趁他不留意時窩向他,可惜沒成功。
「我為我母親今晚的話向你道歉。」孟恩愷先開了頭。
「噢……你是說她那些暗喻我是壞女孩的話呀?」她強撐開眸。
「我以為你沒認真聽。」他記得她那時的反應完全心不在焉。他又搖搖她,試圖將她滿腦子的瞌睡蟲搖散。
「我是沒有呀,不過它有。」黑婕自己不能睡,也容不得都督好睡,伸腿就將它踹到床沿去搖搖欲墜。「所以它後來又從頭到尾將你媽媽的話講解給我聽,我才知道她罵了些什麼,不然我本來是不太懂的。」也沒什麼興趣去聽。
「我不能說她沒有惡意,因為你一定有感覺到,我只能說,她是過分了些。」
黑婕無所謂地搖搖手,「我不在意她說的話。」孟家媽媽的冷嘲熱諷對她根本沒有殺傷力,相形之下,她還比較介意他一個淡漠的眼神。「她呢?她和你聊了那麼久,聊什麼?」
「就是一些勸我要聽話,要將她的交代放在心裡之類的話……」還有不要被壞女人勾掉了魂,連母親都不要——兩個小時裡幾乎有百分之八十五的時間在重複這一點。關於這種說法,他認為有修正的必要,所以選擇不講。
「她對我很有敵意,她將我當成以前在寵物店打工那三個女孩的同類。」
連這個她都知道了?不用猜就知道又是元老級寵物——都督告的密,無所謂,反正這也沒什麼好瞞的。
「我母親害怕唯一的兒子被女人搶走,這是她的弱點,也是她最恐懼的事,所以她會竭盡所能阻止它發生,她的行為確實過頭了。」
「我可以理解,因為我和她的想法很像。我也害怕自己擁有的東西被人搶走,是恐懼逼得人採取行動,在東西被奪去之前先行反撲,我真的可以理解……」說這些話時,她不敢看他,怕自己眼中的偏激會嚇跑他。
她也會這樣做!
聽完都督說出關於孟家媽媽的每件事,她或許有些吃驚,但是仔細去思索後,她發現自己完全能明白孟家媽媽為什麼要這樣做,那是獨佔欲,非常強烈的獨佔欲,她無法排斥孟家媽媽的言行舉止,因為在同時同刻,她心裡也想著和她一模一樣的事——
獨佔他,不容許任何人來搶。
「這種想法是每個人都會有的,並不是什麼可恥的事,只是太超過時,會讓人很困擾……」他苦笑。
關於這點,他母親就是最好的例子,從他大學談第一場戀愛開始,戀情的下場永遠都一樣,無疾而終。久而久之,大家以為是他眼光高,卻忽略了始作俑者是誰。
「你討厭別人有這種想法嗎?」
「不要太超出我的容忍範圍就可以。」
「你的容忍範圍是多少?」她的大拇指和食指比出十公分左右的距離。「這樣?還是更少?」雙指又拈近幾公分。
她防備的模樣讓他想笑,她永遠都不知道,她這種表情有多可愛,將她臉上天生的女王高傲給變成小女孩的任性,實在讓他忍不住想到當臣子造反叛變時,女王跺跺腳,噘著嘴說:「你們好壞,人家要生氣了啦」,然後一大群亂臣賊子就忍不住雙膝咚的一聲跪下——
為人臣子的要認命。
「舉例來說,像你只准我吻你的話,在我的容忍範圍裡。像你只准你在我身上『蓋印章』,也在我的容忍範圍裡。像你說不喜歡我身上沾到別的女人的香水味,還是在我的容忍範圍裡。」不夠不夠,他可以容忍的還更多噢。「像你說:『除我之外,不准靠近母的動物三公尺』,像你說:『除我之外,不准養母的寵物』,像你說:『除我之外,不准替母的動物洗澡』……全都在我的容忍範圍之內。」他笑得很阿諛諂媚,將電視裡的佞臣演得十成像,模樣仍是好看,眸光卻好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