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家,」他淡淡地說:「明天回去一趟吧!我幫你訂機票。」
他的好意讓她相當感激,也相當感動,不過她拒絕了。
「不行,」她搖搖頭,「要是現在回去了,我一定不想回來了。」
他望著她,沉默地不知思索著什麼。須臾,他問:「是不想回東京,還是不想回有我的東京?」
美樹怔愣了一下,抬眼迷惑地瞅著他。
他正盯著她,用那雙深沉而銳利的眼睛。
他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作不想回有他的東京?就算她有那種念頭,也不值得他如此介意吧?
她只是他的家管,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為何要對她說那種話?難道他不知道他所說的話,會造成她心理上的困擾嗎?
她下意識地躲開他的視線,急忙地站起身來,「如果沒事,我回房去了。」
「美樹。」在她還來不及逃掉之前,他迅速地拉住了她,硬是將她扯了回來。
她肩膀一顫,露出驚惶的表情。「放開……」
觀見她眼底還閃爍著兩顆晶瑩的淚珠,他忽地一陣揪心。
他瘋狂地被她所吸引著,不因為她跟他妹妹同名,而是因為她霸住了他原本平靜無波的心。
當她在他面前顯得如此脆弱而需要保護的時候,他無法漠視、無法壓抑自己想呵護她的衝動。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完全脫軌,也知道這樣的他已經不像他,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奔竄的情感。
一直以來,他都是個理智、冷靜的人,他的情感不容易外放,也不輕易表現出來,然而在遇上她後,他卻屢屢失控地在她面前將情感洩露。
她是怎麼想的呢?她能理解他的情感是如此的純粹嗎?還是覺得他只是個喜歡騷擾她的登徒子?
美樹瞪著倔強而好強的眸子望著他,有一點防備、有一點掙扎。
「你到底想怎樣?」她沉聲質問著他。
雖然剛才她因為他的好意及貼心而感動,但是他的一言一行卻深深地困擾著她。
他突然幫助只能算是陌生人的她,已經夠叫她疑惑;他明明有著一個難忘的女人,卻又經常對她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更是讓她覺得頭痛。
他到底想怎樣?他心裡在想什麼?為什麼打從他遇上她之後,就表現出一副很在意她的樣子?他不只給了她極大的幫助,甚至還吻了她……
如果其如他所說的,那個吻是沒有什麼實質意義的話,那他現在對她說的這些話又算什麼?!
他的生活裡有她或沒有她,有什麼差別?她的生命中有他或沒有他,又有什麼差別?
「我……」她的質問讓他頓時不知如何回答。
他想怎樣?這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打從遇上她開始,他就一直湊巧而適時地對她伸出援手、提供幫助,如果問他到底想怎樣,或許只能說他想保護她。
但是他為何想保護她呢?那當然是因為他覺得他必須那麼做。
至於為何覺得他必須那麼做,則是因為他莫名其妙地被她吸引、被她牽動。
這樣的理由夠不夠?想保護一個人哪需要什麼理由。她想聽什麼,想從他口中知道什麼?
是不是要他像灑狗血的九點檔裡的男主角一樣,說出那種我就是愛你、你就是深深地吸引著我、我要一輩子保護你的話呢?
他做不來,至少現在的他還無法做到那種地步;而且就算他這麼對她說,她就信嗎?她能相信理智、冷靜的他,居然可以因為她的出現,而變得衝動、瘋狂嗎?她能相信他是多麼努力地在壓抑著自己的情感嗎?
「我謝謝你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對我伸出援手,也感謝你給了我工作及安定的生活,可是你不能擾亂我!」她衝口而出,臉上露出一記後悔的表情。為了掩飾自己的後悔及心虛,她旋即眉心一挑,冷傲地迎上他猜疑而怔愕的目光。
「我擾亂你?」他擾亂了她?她指的是什麼?是心理上的,還是……
「難道不是?」既然開頭就錯了,她索性「臨場反應」、「即興發揮一起來,「我只是你的家管,你為什麼老是對我說那種模稜兩可、莫名其妙的話?你覺得騷擾我很好玩嗎?」
他皺起濃眉,有些許的懊惱,「你覺得我騷擾了你?」他對她是關心、是示好,但在她心裡,那卻是騷擾?
「對!」她揪著眉心,氣憤地說:「打從一開始,你就不正常!」
「我不正常?」聽見她這麼形容自己,自覺EQ挺高的他,不覺攏起眉丘,一臉不滿。
「你是不正常。」她欲罷不能地續道:「正常的人不會月付九十萬請個女人回來閒著,正常的人不會對一個陌生人伸出這樣的援手,正常的人不會像你這樣若無其事地吻……」最後的一個吻字,她硬是梗在喉頭吐不出來。
因為突然打住,她的臉倏地漲紅。
「你要我怎麼對你?」他沉聲問道,神情明顯地慍惱。
「正常地對我,像一個僱主那樣的對我。」她不加思索地說道。
「是嗎?」他神色一黯,唇邊勾起了一抹冷冷的、受挫的微笑,「我會讓你看見我的『正常』。」他鬆開了她的手,冷漠地道:「我吃飽了,去收拾乾淨。」
話罷,他旋身步上了樓,將她獨自丟在樓下。
隨著他沉重腳步聲的漸漸細微,她的心一點一點地向下淪陷,像是掉進一個無底的深淵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踏實的一刻。
她發現在自己說了那些話後,並沒有因此而鬆了口氣,或是覺得自己終於可以擺脫他的無意騷擾;代之而起的,是一種莫名的失落及悵然,而那種失落感讓她感到心痛、且更加的不安。
驀地,她驚覺到自己根本已經掉進去了,不管這個洞是他有意或無意間掘的,她都已經莫名其妙、毫無理由地陷進去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想離開這裡,一直以為自己想逃開他,可是當她一直這麼想,卻又一直沒有這麼做的時候,她就該知道事情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