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去……去見了朋友……」她囁囁地說。
「見朋友?」他眉心一攏,慍惱地說:「你是不是失憶了?!我明明交代過不准見以前的朋友,不是嗎?」
她當然沒忘記他所交代的事,只是她太悶了,需要找個人聊憂解悶……
「對不起,」她真心認錯,「要不是我去見媽媽桑,就不會被他發現。」
不知怎地,聽她說她去見的是媽媽桑,他似乎放心了,火氣也沒剛才的大。他抱著小光,沉默地在車道旁,樹底下的銅綠色椅子上坐下,若有所思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真實很想問他有什麼打算,但是見他默不吭聲,她也不敢主動提起。
良久,他突然歎了一口氣——
真實抬眼睇著他,一副慚愧的模樣。
「算了……」他揉揉眉心,有一點倦態,「也不全是你的錯。」
真實怯怯地在他旁邊坐下,「現在該怎麼辦?」
他們已經打了幾天的冷戰,今天終於打破,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他困了她一記,「你教我吧!」他當然不奢望她能想出什麼好辦法,這麼說是有一點在捉弄她的意味。
聽出他話中有消遣她的味兒,她不禁鼓起了頰,「我沒你那麼聰明!」
他撇撇嘴唇,嚴肅的臉上有了一絲笑容。
「照理說,我應該直接到夫人面前跟她坦白,可是……」他顯得苦惱、為難,「我真的不忍心看她傷心的模樣。」
雖然只是看著他的側瞼,真實還是襯見了他臉上那一股憂忡及不知如何是好。她曾經懷疑過他,可是現在……她覺得自己應該是誤解他了。
如果他只是在利用她,現在他應該暴跳如雷,甚至把她趕出籐倉家,可是他沒有,而且還一如往常地對待她及小光。
「我已經很久沒見夫人這麼開心過了,你跟小光的到來真的讓她非常快樂……」說著,他轉頭凝視著她,「你覺得我該告訴她嗎?」
真實搖搖頭,「要是知道沙彌加已經死了,她會很傷心的……」
「我想也是。」他幽幽地道。
因為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兩人又陷入一陣沉默之中。
「先瞞著她吧!」他像是下了什麼決定似的,「等神原家有了動作,再做打算。」
籐倉夫人的生命就像是即將西下的太陽般,雖有餘暉,卻近黑夜;在這之前,他能給她一天的快樂,就給她一天的快樂。
「奧川,」她內疚地望著他,「都是我惹的禍……」
「我也不對,是我忽略了你的心情。」說著,他騰出一隻手搭著她的肩,而她很自然地就將臉靠在他寬寬的肩上。
他愛憐而溫柔地撫著她纖細的肩膀,「你在這裡其實是孤獨的,惟一能聽你發牢騷的就只有我,而我卻對你的無助視而不見,要不是我這樣漠視你,你也不會去找那個媽媽桑。」
「奧川……」她的體諒及溫柔讓她感到好窩心。
一激動,她不由自主地就淌下眼淚。
她想,這個男人對她應該是真的,就算是假的,在這一刻,她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再去懷疑。
這一次,她主動地迎上了他的唇,給了他一記真切深情的吻。
克廣是有點訝異,但旋即回應著她的唇瓣,與她纏綿繾綣地吻了起來。
在這四下無人的月色中,他們拋開了顧忌,也丟掉了成見及誤解,真心真意地接受了彼此。
第九章
整整一個星期,神原家都沒有任何動靜及行動,真實和克廣雖然覺得慶幸,心裡卻又時時提心吊膽。
當然,他們兩人的神不守舍並沒瞞過籐倉千鶴的眼睛。
儘管如此,籐倉千鶴還是消極地採取不聞不問的態度。她隱隱知道似乎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而她也知道那件事情的發生會將她所擁有的快樂帶走。
為了維繫這樣的怏樂,她決定什麼都不問、都不提。
人生到了這種時候,很多事都已經不想再去追究。
這一個星期以來,她發現沙彌加與奧川之間的眼神交流越來越頻繁了,而那種眼神並不純粹。雖然在她面前,他們還是保持著相當的距離,但是她知道……一切都不尋常。
她想,奧川一定是不想讓她在臨終前還有遺憾,才會找了個沙彌加回來吧!
她心裡隱約覺得這個帶著外孫回來的沙彌加可能並不是沙彌加,可是不論是真是假,他們真的讓她這個不久於世的歐巴桑獲得最大,也是最後的快樂。
她不想去探究事實真相,因為她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那些事了。
可平靜的日子並沒有太久,第七天的晚上,神原一家人帶著一個男人來到了籐倉家。
一進籐倉家,神原喜美子就大聲嚷嚷,「奧川,你出來!帶著那個冒牌貨出來見我!」
為免驚動在樓上休息的籐倉千鶴,克廣在第一時間就下樓來應付。
不過讓她這麼一嚷,籐倉家的僕人們已然幾乎都聽見了。
「冒牌貨?誰啊?」大夥兒竊竊私語地討論著,還未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當他一下樓,讓他驚訝的並不是理直氣壯、登門問罪的神原一家人,而是他們帶來的另一個人——向山史朗。那個當初帶著沙彌加私奔的男人,那個跟沙彌加分手後就跟其他女人結婚生子的男人。
「向山?」他訝然。
「哼!」神原喜美子冷哼一記,「向山先生已經證實沙彌加在國外過的事情,你別想用那個酒家女來矇混!」
克廣真是沒想到神原家居然會想辦法將向山史朗找回國,看來,他們天絕對是有備而來。
「神原夫人,」他神情凝肅,「我並不想讓夫人知道沙彌加已經過世的事情,她是個不久於世的人,我不希望她抱著遺憾而去。」
神原正彥哼道:「說得真好聽!」
「奧川克廣,要不是你長得像死去的舅舅,又怎麼能哄得我舅媽糊里糊塗?!」神原浩司仗著人多,講起話來氣勢不同那日。
「你口口聲聲說要完成我大嫂的心願,誰不知道你是想趁機奪權!」神原喜美子光是想到自己明明流著籐倉的血,卻得不到任何好處,心裡就更是難以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