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瞭解,因為根本就不知道,她只好將自己與男人隔絕,這是她惟一能保護自己的方法。
當然,她不能否認自己對他的感情,但就是因為她太確定這份感情,才格外小心。
人家說:一失足成千古恨。如果說十二年前的那次告白勉強算得上是「失足」的話,那她可不想再來一次的「千古恨」……
「我要怎麼做,你才能確定我是認真的?」他繼續逼問著她,「你告訴我……」
「我不知道,你別問了,」她朝他大叫。
「如果你一點方法都沒有,那就用我的方法。」他似乎正在忖度著什麼,神情有些深奧。
她疑惑地望著他,「你的方法,」
他要用什麼方法證明?該不是那種社會版新聞上的什麼「血淋淋」的示愛吧?
天呀,他應該不是那麼衝動、那麼血腥、那麼不理智的人……
「嫁給我。」他攫住她的肩膀,神情認真而嚴肅,「明天就嫁給我。」
既然她對愛情是那麼的不確定、不安心,那麼他就給她婚姻的承諾,這樣……總夠誠心誠意了吧?
她一怔,「嫁給你?」
「我給你一隻婚戒、一張證書,這樣你總該安心了吧?」他說。
美緒難以置信地瞪著他,「安心不是用那種東西換來的!」
婚姻又不是兒戲,怎麼可以拿來當成什麼證明、或是籌碼呢?
雖然她也嚮往這些,但他這種說法及作法卻無法得到她的認同;她不需要他拿這些來安慰她,甚至是哄她,她不需要!
豐作糾起濃眉,幾乎要罵她一聲不可理喻。
他跟她是不是有什麼「代溝」?依常理,女人在得到對方這樣的承諾時,不是都應該高興得喜極而泣嗎?
他已經這麼誠心地對她允諾,她居然一點都不感動或是欣喜?
驀地,他想起星野之前曾說過的一段話——
在他向星野提起美緒時,星野曾經說過在受到他當年那種言語傷害的長期陰影下,也許美緒已經有了一些所謂「性向」上的改變。
他是不會蠢到認為美縮性向有所改變,因為當他吻她、抱她時,他可以感覺到她的反應。
但是……如果她恨他呢?
如果她因為當年的事而一直氣恨著他,甚至有對他報復的企圖及決心呢?
為什麼她對他的真情付出及熱情追求,一丁點的感動或興奮都沒有?難道說……看著他沉淪其中,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已經溺水的人,而她卻還停留在岸邊考慮著是否下水?或是要不要拉他一把?
算得上是泳將的他可以輕易地游過任何深潭淺灘,但是這池愛情,他卻怎麼也靠不了岸,甚至有幾乎滅頂的危機……
要是她今日的所有猶豫及不確定都是為了處罰他,拉他進到萬劫不復的境地裡,那麼……她是成功了。
她在他心裡牽制了他十二年,又在重逢之後迅速地擄掠了他的感情、他的心。
若是她現在說要跟他一刀兩斷,或是乾脆擺明她的「左右搖擺」根本就是為了懲罰他,那他是真的會痛心欲絕,真的會。
然而一向以硬漢自居的他,又怎麼可能讓她或是任何人看出他的心傷及痛苦……
「好,」他神情凝重地望著她,「我不跟你談這些事了。」
雖然他苦苦糾纏令她感到掙扎,但是他的放棄卻也同時讓她莫名遺憾。
然而……她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是她要他走,是她要他別再來糾纏她,是她在心裡決定要放棄這一段盼了十二年的感情——
「也許我會等,」他凝睇著她,意味深長地說,「等你來跟我談。」話罷,他轉身步出了醫院。
望著他寂寞的高大背影,美緒不禁鼻酸地淌下淚來。
她這輩子做了很多口是心非、言不由衷的決定,她想……這就是其中的一個。
※※※
自從那天起,豐作就真的不曾再出現過,他就像是突然從她的記憶中走出來,又忽地消失似的。
在他完全失去影蹤後,美緒才真正覺得自己的世界已經分崩離析。
十二年前受到他言語傷害後,她雖然是慘澹地度過了一段青春年少,但至少沉醉在往日的幻夢中也讓她得到了不少安慰。
可是現在,她跟他重逢了,而且還跟他談起戀愛,她以為她得到快樂、得到過去不曾有過的滿足,但事情卻不是如此……
這一次,他是真的離她越來越遠了,而且她相信……他不會再出現了。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雖然有點不願意,但是她必須承擔自己所作下的決定,不管它的結局是如何不堪。
她不要戀愛、不要感情,也不要男人,永遠都不要!
以她過去十二年的經驗得知,一個人其實也可以活得好好的。
雖然偶爾有點寂寞、有點孤單,但至少沒有人可以傷害到自己。
「美緒。」不知何時,阿部京三已經來到了她身後。
「嗯?」她回過頭,立刻勾起一抹騙人也騙自己的甜美笑容。
即使她臉上帶著微笑,但從她憂傷的眸子裡,做父親的他還是可以感覺到她的悲傷情緒。
這些日子來,她總是在大家面前強顏歡笑,表現出一副什麼都不曾發生過的樣子,但他曉得……她又將自己關起來了。
當豐作出現時,他還一度以為她有救了,他以為她會因為豐作的出現及追求而得到解救,可是事實證明……她沒有。
在豐作決定讓她沉澱下來的同時,她又淪陷到當年的境地裡,甚至可以說是更淒慘的境地裡。「他真的不來了?」他問。
美緒當然知道他指的是誰,但是她不願正面回應。
「誰?」她故作糊塗。
阿部京三望著她,不自覺地深深一歎,「你知道我指的是誰。」
她訥訥地一笑,不搭腔。
「這樣好嗎?」他凝視著她,細細觀察她臉上表情的變化,「你難道一點都不覺得遺憾?」
她搖搖頭,故作無事的一笑,「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