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要當醜八怪,也希望有朝一日再見到他,能從他眼底觀見一丁點的「仰慕」之情。
其實當初她以為自己不用多久,就會忘了他曾說過那樣殘忍的話,但沒料到這一惦記就是漫漫的十二年。
十二年的時間可以改變許多事,例如他已經結婚、已經有兩三個孩子、已經前發微禿、已經中年發福、已經……
她不知道他究竟會變成怎樣,只是當她這樣想的時候,心裡多少是會舒坦些的。
「美緒,起床!」門外傳來她母親阿部慶子溫柔甜美的聲音。
「起床了。」她將腳放到地上,接觸著地板涼涼的空氣。
看向透著微光的窗外,她伸了個懶腰,「呵……」又是全新的一天!
已經十二年了,她不能拿十二年前一段不愉快的往事來糾纏自己,她不能讓自己又掉進那樣的黑暗中。
想著,她在桌上的筆記本寫下佐川豐作四個字,然後再畫上一個大X……
「我忘記你了、不記得你了、真的不記得了!」說著,她臉上帶著笑容,得意地步下樓去。
從窗口吹進一絲微風,啪啪啪地翻開了筆記本,而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佐川豐作和一個又一個「自欺欺人」的大×——
※※※
走開,醜八怪!
「呃!」豐作從睡夢中驚醒,卻發現鬧鐘已經大響。
回想起剛才夢裡的那句沉喝,他居然有一種「餘悸猶存」的感覺。
天呀!不是已經過了十二年了嗎?難道是「餘毒未清」?
坐在床上,他的記憶一下子又跌進時光隧道,回到了十二年前……
醜八怪?!不,他絕不是有意罵她醜八怪,而她也絕不是他「口沒遮攔」、「一時意氣」的嘴裡所謂的醜八怪。
他現在已經是個三十歲,經營一家名為AD的電腦資訊公司,事業有成、戰績卓越的青年企業家。
如今的他是斷不會再說出什麼莫名其妙又情緒化的傷人字眼,但只要想起十二年前自己曾經那麼傷害過一個女孩,他就又耿耿於懷。
原本以為過了這麼多年,他應該已經忘了那件事,但為什麼還會在夢裡想起那段往事呢?
是不是越是刻意忘記的事情,就越是難以忘懷?
這些年,他也交往過不少的女性,但是每當他跟其他女性交往的同時,他就會不知為何地想起她——阿部美緒。
他常常在想現在的她怎麼了?在哪裡?做著什麼事?過著什麼樣的日子?當時的一句無心氣話是不是造成她心底無法抹滅的傷害?
他介意,一直都介意。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是個瀟灑、放得開的男人,但是惟獨這件事情,他就是無法當作從來不曾發生過。
拉開床頭的抽屜,他一眼就可以看見那顆他為她保存了十二年的鈕扣。
其實他想他未必是為她而保存,也許他只是怕忘了自己曾經做過那麼過分的事情吧!
突然,一陣電話鈴聲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喂?」他拿起電話,有氣無力地開口。
「老大,醒了吧?」電話裡傳來得力助手星野實子的聲音。
星野實子,今年二十九歲,是個非常能幹、非常優秀的女性。
她和豐作是在美國求學時認識的,回國後就一直在他的公司裡打拼,差不多可以說是AD的「開國功臣」。
星野身高一七二,外表幹練精明、長得又美艷不可方物,雖然總是蓄著短短的男生頭,身著中性的長褲套裝,但她的美貌還是令許多男人垂涎不已。
由於她跟著豐作已經很多年,兩人平時又「來往甚密」,外界總是對他們兩人的關係諸多揣測。「醒了……」他懶懶的打了個呵欠。
「你今天要做什麼,你知道嗎?」她問。
他伸了個懶腰,「當然知道……」
「那好,」她一笑,「已經改地點了。」
他微怔,「什麼?」
「北條先生把地點改在八王子的『京三』日本料理。」她說。
北條經營一家營運不佳的資訊公司,即將因資金周轉的問題而被AD併購。
不過對於即將被新興公司併購的事實,北條似乎還未能接受,在無能為力又回天乏術的情況下,他擺擺譜、拿拿喬也算是維護他僅剩尊嚴及「苟延殘喘」的一種方式吧?
他挑挑眉頭,唇邊漾起一記高深的微笑,「他說改就改,想拿喬嗎?」
「也許吧!」她贊同地應道,「你想怎麼樣?」
「改就改。」他哼地一笑,「我倒要看看擺譜能讓他得到什麼好處。」
「『京三』在哪裡,你知道嗎?」星野又問。
他想了一下,「不曉得,八王子那一帶我不熟。」
「在京王線八王子站出口附近,你去找找應該不難。」
「知道了。」
※※※
這已經不知道是他在這裡繞的第幾個圈圈了。
什麼「京三」,他根本沒看見這家店,星野那傢伙還說得一副好像很好找的樣子。
這可惡的北條,居然敢這麼耍他,這下子,他是非吞併他的公司不可了。
「小姐,」終於,他決定向附近的居民打聽,「請問這附近有一家叫『京三』的日本料理店嗎?」
那名穿著時尚的「太太」見問路的是一名大帥哥,又非常嘴甜的叫她一聲「小姐」,當下笑得闔不攏嘴。
「京三啊?就在前面那條路左轉的社區裡。」她說。
「社區裡?」原來是開在社區裡的日本料理店,難怪他遍尋不著了。
「是呀!」那中年太太又說,「它在一棟小型醫院的地下樓,招牌很小呢!」
小型醫院的地下樓?天呀!是哪種怪胎會把店開在社區裡,而且還是一家醫院的地下樓……
死北條!居然找一間「幽深偏僻」如世外桃源般的店整他?!
「謝謝你。」雖然一肚子火,他還是翩翩有禮地向她道謝,並順便送上一句「違背良心」的恭維,「這位小姐,你結婚了嗎?」
「我?」她喜出望外地,「我都四十了,當然已經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