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我倒是可以教教妳,夫人。」波莉突然站直了些。「一個公爵夫人永遠站得筆直,」她拍拍她的下巴,說道。「頭抬得老高,自她的鼻尖看人。」波莉試著示範,卻成了鬥雞眼。
喜兒笑起來。
波莉恢復正常後也對喜兒報以燦爛的笑容,然後又突然把它收回去。
「請別那麼做。」喜兒說道。
「什麼,夫人?」
「把妳的微笑藏起來。」
波莉輕鬆地吁口氣。「噢,夫人,謝謝妳。華太太老愛挑剔我微笑這事,說我笑得像村裡的白癡,好像我的大腦去貝茲度假了似的。」
喜兒又笑了起來。
「她說幾百年來貝爾摩莊園的僕人都是──」波莉像華太太那樣驕傲地昂起下巴,而且聲音變得短捷而權威?「威嚴的,她說我該以我姑媽為榜樣。」
「妳姑媽也都不微笑的嗎?」
「不,夫人,她不笑的,但並不是為了禮節什麼的。她十二歲時碰掉了她的門牙,此後便沒再微笑過了。」波莉對她露齒一笑。
「這不怪她,不是嗎?」
「對呀,夫人。」波莉說著格格笑了一陣,接著記起自己正和什麼人在一起而收斂下來。「您想洗個澡嗎?我可以把您的衣服拿去洗洗。公爵閣下告訴華太太說您的東西被偷了,真可怕哪,夫人,是強盜嗎?」
喜兒感到自己的臉紅了起來。「不。」
「噢,那我就放心了,夫人。我看過一本書裡描寫一群強盜如何假裝要幫忙一位可憐的淑女,卻搶了她所有的東西、綁架她要求贖金,還有那些他們想對她做的事,噢好可怕呢。後來強盜的首領騎著大黑馬出現並將她納入他的保護之下,然後他們便戀愛和結婚了,因為他其實是個被誤以為殺父兇手的伯爵。這部分真是好浪漫呢。」
「這是什麼書?」
「廚子在看的書。」
「聽起來很有趣的樣子。」
「是啊!」波莉有些不安地左右瞧瞧,然後湊在喜兒耳畔低聲道:「它是一本浪漫小說。」
「哦,我懂了。」喜兒頓了一下又問道:「那很不好嗎?」
「噢,當然不是!有些人說它們都是些無病呻吟,但我倒認為他們從沒看過也不知所云,夫人。那些故事比比」女僕絞盡腦汁,然後眼睛一亮。「比鮮奶油和草莓更吸引人。」
「我想看看那本書,它還在廚子那兒嗎?」
「我想是吧,夫人。我會想辦法拿來給您,如果不行,我也還有其它三本,廚子現在正在看的就是一本有關公爵的故事。」
「我想我會喜歡那一本。」喜兒露齒一笑,波莉也是,然後兩人一塊兒笑出來。
片刻後,波莉拿起她放在椅子上的衣服。「裁縫明天會來,但華太太要我先把這些拿來給您?她正在為您找晚餐穿的衣服。」
喜兒心想「製造」一件像樣的衣服自然不成問題,但要解釋可就麻煩了。她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如果妳能及時清理乾淨,我就穿它去吃晚餐好了。」
「噢,不行的,夫人。晚餐向來都是很正式的,而且儲藏室裡的衣裳多得夠整個郡內的人穿了。此外今晚是您的新婚夜」波莉紅著臉不好意思地看她一眼,便溜進穿衣間裡去了。
喜兒也跟著走進去,心思集中在女僕的話上。之前她完全沒想到今晚的事,只一心擔心著如何扮演公爵夫人的角色。她心不在焉地脫下衣服,套上輕便的袍子。今晚是她和亞力的新婚夜,這念頭令她不覺一陣哆嗦,在心裡納悶著新婚夜究竟要做些什麼。接著她突然領悟到亞力很可能會想再吻她,不禁笑著閉上雙眼,腦海裡清楚浮現再度親吻她的丈夫、擁在他懷裡感覺他的唇輕掠過她的肌膚,在她耳畔耳語道:「嫁給我,小蘇格蘭嫁給我」
而現在他們已經結了婚,是丈夫和妻子、公爵和公爵夫人、領主與貴婦。她作夢似的雙眼倏地睜開。如果她姑媽在她十二歲那年對她說的是真的,結過婚的夫婦做的可不只是親吻而已。喜兒的雙頰變得火熱,他會和池做愛。
做愛,好個奇怪的詞彙,它代表有行為就有情感存在嗎?希望是如此,她想被愛,想使亞力對她也有每回她接近他時的感覺。她渴望對他有某種意義,使他充滿不必隱藏的魔法、愛與歡笑。
波莉走回房間。「我為您準備好洗澡水了,夫人。」
「噢,好。」
「我這就去洗衣服並拿您晚餐要穿的禮服。」波莉拾起喜兒的衣服。「您還需要什麼嗎?」
「不了,謝謝妳。」
波莉走後,喜兒解開袍子任之落至大理石地上,踏入深陷的浴池中,舒服的溫水使人感覺有如置身天堂。池邊牆上嵌著兩個海豚狀的銅把手與一個相配的龍頭,她轉動其中一個,海豚嘴裡流出冷水,另一個則是熱水。把兩個把手調整到合適的水溫後,她把發針取下,讓水流過她頭上。
即使在最瘋狂的幻想中,她也不曾想像過如此了不起的東西。盡情玩了幾分鐘水後,她完全放鬆地躺回去,閉上眼睛任水沖過她的太陽穴、下巴,想像那是亞力的唇。兩分鐘的放鬆後,她突然睜開雙眼,想起今晚某件她必須做的事。
今晚將是她的關鍵時刻,而它與親吻、愛或任何親密都沒有關係。她必須告訴他她是個女巫,而這簡單的一句話卻比詛咒更教她害怕。今晚是她的新婚夜──所有女孩一生中最興奮、美妙的時光,但是對喜兒它也是揭開謎底的時刻。儘管害怕,她仍知道自己必須在他們更親密之前告訴亞力她的身份。她必須給他一條退路,而且衷心盼望他不會真的打退堂鼓。
她之所以嫁給他是因為她想成為他的妻子、為他所愛,填滿他內心的空虛。他極度需要她,而他自己卻不明白。但她仍必須對他坦誠,她不能以謊言來開始這樁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