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娶誰呢?」塞莫子爵擔憂地來回看著亞力與老婦。
「你碰到的下個女孩,」她說著眼中閃過一抹奇特的光芒,接著伸出一隻手指又說道:「而且她一定會給你帶來某種驚喜。」
「我不打算再繼續聽這種蠢話了。」亞力推開正笑個不停的理查並猛然打開俱樂部的門,但他仍然聽見了那女人說的最後幾句話。
「您絕不會再覺得無聊了,閣下!絕不會。」
亞力大步走過前廳的木質拼花地板,脫下他的羊皮手套交給俱樂部總管伯克,後者再將之交予一個僕役拿到衣帽間去清理並存放。
「晚安,閣下。」伯克說著上前協助亞力脫下大外套再交給另一個僕役。「您近來可好?」
「他心情不佳。」多恩插嘴道,允許伯克為他脫下外套。
「我明白了。」伯克合乎禮節的應對顯示他其實一點也不明白,他只是善盡職責罷了。
「不知怎的我卻不認為你明白。」多恩說道,隨即嘗試跟上正矯捷地走上通往大沙龍意大利式階梯的亞力。
塞莫子爵追上多恩,瞄一眼亞力的撲克臉後悄聲道:「你想他會拿茱莉小姐怎麼辦?」
多恩上步瞪著塞莫,彷彿他把腦袋連同外套一塊兒留在前廳那裡了。「你究竟在胡說些什麼?」
「訂婚啟事嘛,你和我一樣清楚他對禮教有多固執的。萬一婚禮不舉行他要怎麼辦,尤其是訂婚啟事在報上刊登之後?」
「別作個比你現在更呆的呆子了。」
「你也聽到那老婦人說的了,她說貝爾摩不會娶茱莉。我告訴你,打從昨天亞力告訴我們說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後,我就有種不好的預感。某件事不對勁,我感覺得出來。」塞莫停下來,用拳頭輕點他自己瘦削的胸口。「就是這裡。」他的表情是堅信的。
「你該停止吃那種醃鰻魚了。」
子爵一路嘀咕著上樓,然後又轉向他的朋友說道:「我不在乎你信不信我,等著瞧吧,每次我有這種感覺總會有怪事發生。」
「沒有任何女孩──尤其是像施茱莉這麼聰明過人的──會讓貝爾摩公爵自她指間溜走。相信我,塞莫,那老太婆只是在胡言亂語。」多恩在兩人走進大沙龍時說道,亞力早已在他平常的桌位坐著品酒,一個侍者在一旁伺候著。
貝爾摩公爵一點頭,侍者便恭謹地離去。
對那些偶然看他一眼的人而言,亞力正是英格蘭貴族的典型。他的外套是以上好的灰色衣料裁製而成,寬闊的雙肩與墊肩無關。他的雪白領巾系得悠閒而高雅,說明了它是出自全英國最出色的僕人之手;淺色軟皮褲緊貼著一個卓越的騎師堅實修長的兩腿,更展示著其優秀的血統。
他那如往常一般繃著的方正下巴暗示著一種固執的英格蘭脾氣,他的五官英俊、額骨高聳、鼻樑直挺,嚴厲的唇線說明了這男人的生活沒有柔和的一面;他那一度烏黑的頭髮如今已添展示著柯家血統的縷縷銀絲。
數代以來的貝爾摩公爵都是在三十歲前便生華髮,也都在二十八歲時結婚──一項貝爾摩傳統,更迅如星火地製造出他們的第一個孩子,而且絕對是男嗣。傳說中命運之神都得迎合貝爾摩公爵,而亞力似乎也不例外。
多恩伯爵頹然坐在他的位子上,塞莫子爵也坐了下來,一面把玩著空酒杯,一面喃喃念著什麼命運和亞力的關係。
亞力召來侍者斟滿塞莫的杯子。「來,喝點酒好停止你那可憎的喃喃自語。」
「怎麼啦,貝爾摩?」多恩故作天真狀地望入他杯中。「擔心起來了嗎?」他望向亞力,對好友的關懷中帶有一絲幽默。
亞力慢條斯理地品酒。
「他應該擔心的,」塞莫說道。「我就很擔心哪。」
「你操的心就夠多啦。」亞力事不關己地說道。「我不擔心,因為根本沒理由這麼做。律師們今早已談妥婚姻協議,明天啟事就會見報,而一個月後我就要被拴住了。」
「一切都安排得俐落妥當、沒有一絲不周,正是你理想中的樣子。」多恩放下杯子搖搖
頭。「我真不明白你是怎麼做到的,施茱莉小姐真是最完美的公爵夫人人選。你進城來參加一個舞會,兩分鐘之內便找到了最理想的女人。我會說你是好運,但話說回來,你向來總是有好運跟著的。」
亞力聳聳肩。「運氣與此無關。」
「那是什麼?神諭嗎?」多恩嘲諷地一笑。「上帝像祂對塞莫說話一般地同你說話嗎,貝爾摩?」
塞莫立刻作出備受冒犯狀。「我從沒說過上帝同我說話。」
「那我說的沒錯,確實是醃鰻魚在作怪。」
「我雇了人。」亞力承認道,有效地阻止多恩與塞莫另一回無聊的鬥嘴。
多恩淺啜一口酒才放下杯子。「僱人做什麼?」
「找到完美的女人。」
兩個男人都無法置信地瞪著他。
他放下杯子,往後靠在飾有繐邊的椅背上。「我和處理我在倫敦大部分事務的律師事務所聯絡,他們作了些調查之後給了我茱莉的名字,一切便順理成章地開始進行了。」
好一陣子的沉默之後,多恩才說道:「第一天晚上我就在納悶你是怎麼發現她的,這幾個月來我一直告訴自己那是貝爾摩家的好運所致。現在我終於明白了,你是付錢要人幫你找老婆。」伯爵瞪著他的杯子片刻。「效率十足,貝爾摩,但卻沒有人性。選新娘不是那麼選的。」伯爵的臉憤怒地脹紅起來。
「用你的頭腦思考,不是心。」亞力平靜地啜著他的酒。「人性與否我絲毫不在乎。我需要一個妻子,而這似乎是最簡單的法子了。」
「幸好她還順眼,」塞莫評論道。「你很可能會和賀蒂亞抱在一起的。」
光是提到她的名字,理查已一副快生病的模樣。
「我把她保留給多恩。」亞力說道,知道理查對那老跟在他屁股後頭轉的小妞有多感冒,藉此他也可一報方才在外面的一箭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