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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頁

 

  可憐的蒂亞驚魂甫定之餘,朝那人伸出手試著道歉,結果她的兩根手指卻像瞄準了的箭般戳中了那人愕然的雙眼。他的叫聲八成連在格拉斯哥都聽得見。她抓住她的斗篷往後退,顯然被那人的狂怒嚇到了。他噗地仰躺在地上,帽子掉到看熱鬧的人群中,光可鑒人的黑靴子──剛剛還踩在她的斗篷下襬上──在空中隨著他咆哮的詛咒而抽搐著。

  「噢,我的天。」喜兒喃喃道,試著不笑出來。

  「好上帝!」尼爾抓著他的幸運符瞪著蒂亞最新的被害人。

  「什麼事?」亞力和理查齊聲問道。

  尼爾指著還躺在地上的男人。「那是卜梅爾。」

  第十八章

  兩小時後,這一行人回到貝爾摩大宅。被子爵和伯爵的鬥嘴惹得笑個不停的喜兒帶著一陣雪花進入門廳,還在抬槓的兩位爵爺和唯一皺著眉的亞力隨後。

  「我說,貝爾摩,」尼爾將他的外套交給韓森,說道。「今天早上就一直吹鬍子瞪眼的,真無趣。」

  「冷死了。」亞力說道,在畫室的壁爐前站了好一會兒才脫下手套。「把客廳裡的火生旺些,韓森,並且把門關起來,這房間凍死人了。」

  「我不冷。」尼爾轉向伯爵。「你冷嗎?」

  「不。」

  「你一整天都好奇怪,貝爾摩。」

  亞力沒回答,只是怒視著子爵並再靠近火邊。

  「我們本來不想走的,你知道,」尼爾繼績說道。「有趣的事才剛開始呢。」

  「除非你是卜梅爾。」伯爵補充一句話,坐進一張大椅中並伸直他的長腿,手中頗不尋常地竟沒有酒杯。

  「我說,那不是最奇怪的事嗎?那傢伙前一分鐘還在對那小妞咆哮著,接著便沒了聲音。」

  「連我都為那小魔星難過起來了,」伯爵說道。「卜梅爾那傢伙的舌頭也太不知檢點了。」

  喜兒走向門口。「嗯,我想我就留各位紳士自行──」

  「等一下。」亞力尖銳、冰冷如霜的聲音使她打住腳步,她轉過身。

  他仍背對著火,週身因而鑲嵌著金光。她看不清他的五官,但他僵硬的站姿與昂頭的角度已告訴她他的感受。

  「我要和妳談話──單獨的。」

  喜兒不敢動。他知道,他知道她做的事了。她吞嚥一下,試著作無辜狀!把眼睛睜大些──並希望它有效。「我?」

  「妳。」

  「有什麼事嗎?」她希望這聽起來夠無辜。

  他沉默的表情給了她答案。

  「在哪裡?」她背叛的聲音怎麼連發這簡簡單單三個字都要發抖?

  「我說,喜兒,」尼爾對這對夫妻間的緊張情勢渾然未覺地插進來。「妳離開前得答應我在王子的舞會上保留一支舞給我。」

  「一支舞?」她像是找到救星般熱切地轉向他。

  「一支鄉村舞或三拍小步舞。王子殿下還是堅持要用小步舞曲開場和結束。」

  「恐怕我不會跳那些舞。」喜兒靜靜說道,想起了自己有多麼格格不入。

  「天殺的。」

  她轉向她正在詛咒的丈夫。

  「真的!妳不會跳舞要怎麼參加舞會呢?你打算怎麼辦,貝爾摩?」

  亞力一言不發。

  「她可以學,」理查打開他的懷表瞧瞧。「我們還要幾個小時才要上俱樂部。」

  「好主意,多恩。我們來作她的舞蹈老師。」

  她驚訝地轉向伯爵,完全沒想到居然是他使她免於她生氣的丈夫的訓話。喜兒真想親吻他,即令她仍不確定是否喜歡他。他是個奇怪而譏諷的人,個性中甚至有一絲殘酷。然而今天她也見識到了他的另一面:嚴肅和極不尋常的慇勤。

  儘管對賀蒂亞有諸多抱怨,他卻是護送那女孩安全地離開那正破口大罵的男人的人。喜兒當時注意到蒂亞脹紅的臉和炫然欲泣的雙眼,但女孩卻勇敢地沒讓她自己哭出來。

  也就是那時喜兒動了動她的手指,讓那個殘忍的男人沒了聲音。她原希望亞力不會注意到,現在那希望落空了。

  「我還以為妳會跳舞。」亞力對她說道,他自製的聲音完全無助於她內心的平靜。

  「怎麼樣,貝爾摩?到音樂室去吧?」

  亞力走過來站在她的身邊,他的表情抹去了她所有的希望,而他拉住她手臂的手無關乎任何情意的表現。「我們隨後就來。」

  兩個男人離開房間上樓,喜兒舉步就要跟去,但亞力卻堅決地拉著她,使她只能走在他身旁。

  「告訴我,夫人,妳想卜梅爾的聲音是怎麼回事呢?」

  「或許是天氣太冷了。我曾聽說過──」

  他抓緊了她的手臂。「我告訴過妳不准使用魔法的。」他咬緊牙關低聲道。

  「他在侮辱那可憐的小女孩呢。」她也低聲反駁他。

  「那根本不干妳的事。」

  「我不能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那種殘酷的事,亞力。」

  「倫敦正是偏好殘酷的事。」

  「那女孩不該得到那種待遇。至於那男人,他該覺得幸運了。」她凶狠地說道。「結果可能更糟的。」

  「我看不出來怎麼會。」

  「我本來可能使他吐出癩蝦蟆的。」

  他突然止步轉向她,臉色鐵青。他攫住她的肩膀,表情混合著怒氣與驚慌。「如果妳敢使任何人吐癩蝦蟆出來,我會我會──」

  「他太殘忍了,亞力。」

  他只是怒視著她,彷彿無法相信她會與他爭論,彷彿從來沒人與他爭論過似的。

  「有時候言語會比肉體的打擊造成更大的傷害。」她悄然而嚴肅地說道。

  他的嘴抿成一條線。兩人都想起他曾對她說過的、殘酷的話。她原以為他會不悅地繃起臉,但她錯了,他只是瞇起眼,而且不是因為生氣。他眼中有種遙遠的神色,似乎他正回想起久遠以前的事。他的神情中有著一絲脆弱,這是她從沒想過會在貝爾摩公爵身上看見的。

  然後他回過神來搜尋著她的臉,他眼中有著近乎絕望的挫敗──現在,這她就瞭解了。這便是她一開始在他身上看見的:隱藏在冷淡的貴族外表下那脆弱的一面。原來她與亞力都各自受一種挫敗感折磨,只是應付的方式不同罷了。她接受它,他卻沒有;她試著彌補,他則是以強烈得嵌入他整個生命中的意志力在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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