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滋的音符在空中流瀉著。他回頭看看舞廳,又轉回頭看著她的臉。接著他拉著她便走。
「亞力!我們要去哪裡?」
他一言不發,只是拉著她穿過陽台門,直走到舞池中央才停下來。跳舞的人慢下來,最後完全靜止。
在四周上流社會人們的包圍下,他捧著她的頭並完成那一吻。
一陣驚喘傳遍室內,貴族們突然又目睹了一樁醜聞。音樂停了,竊竊私語的聲音此起彼落。女士們紛紛舉起扇子遮臉,卻又從扇後偷看著。有些淑女昏倒,有些淑女露出微笑,大部分的淑女都很嫉妒。他沒注意到,更不在乎。
一陣微弱的掌聲使亞力中斷這一吻,望向幾呎外其它三個他真正在乎的人:提文扮鬼臉喃喃念著:「噁心。」塞莫咧大了嘴笑著,倚著手杖的多恩則正笨拙地拍著手。
亞力感到小蘇格蘭動了動並轉身也望過去。她看著伯爵的枴杖片刻,又轉回向他。她眼中掠過一抹笑意,兩人齊聲說道:「賀蒂亞。」
他以另一吻止住了她的笑聲,緊擁著她並無視於四周人們脆弱的神經。他打橫將她抱起來穿過愕然的人群間。
「亞力?」她歎息著將頭棲在他肩上。
「呣?」
她一手擱在他心口。「你把那做得真好。」
從此以後,他們永遠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如果所有人把他們的喜悅都在同一個地方堆起來,我的仍勝過它們。」
──《朱文提斯》
終曲
有多快樂呢?這個嘛
在貝爾摩莊園,萬聖節是個非常特殊的節日。如果有人從那華麗的屋頂邊緣往下看,透過閃亮有若水晶的玻璃看向公爵府邸內最忙碌、最有生氣的大房間,便會看見魔法與一張桌子、一兩本書和幾張椅子──其中一張坐著貝爾摩公爵閣下──一起飄浮在空中。
「安娜。」
「什麼事,爸爸?」
「請將椅子放下去。」
一本書飛過他的頭旁邊。「安娜。」
「抱歉,爸爸。」她說道,然後他聽見她喃喃說道:「我必須專心才行。」
亞力忍住一聲呻吟,探頭俯視著他八歲的女兒。站在他下方八呎處的她,一身翠綠的節慶打扮,黑髮向後綰起並以與她的眼睛相配的翠綠色緞帶綁住。她抬頭望向懸掛在上方的父親,咬咬下唇,然後對他揮揮手。「嗨,爸爸。」
他對她微笑。「有問題嗎?」
她點點頭。
「妳做得到的,甜心,我知道妳能。」他對她充滿信心地點個頭,雖然那與他實際的感覺相去甚遠。
她對他微笑,那模樣彷彿他剛把天上所有的星星都給了她似的。她微微抬高下巴,用力閉上眼睛,雙手高舉再緩緩放下。
椅子砰地撞向地面。他搖搖頭使腦袋恢復正常,鬆開原來死命握住的扶手。這些年來他對落地已經有過多次練習了。
他女兒張開眼睛,一副預期著又一次失敗的模樣。試探性地看一眼後,她跑進他的臂彎中。「噢,爸爸!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他緊緊抱著她。「是的,甜心,妳成功了。」他抬眼望向掛著微笑站在門口的妻子,她對他的愛正在她臉上發光。她看起來仍像在森林裡那天一樣的年輕而明朗,儘管她已是六個孩子的母親。她沒什麼改變,但卻使他改變了。她使他明白生命的真諦,而這十三年來他們更創造了許多的回憶。
她無聲作出「謝謝」的嘴形,然後清清喉嚨。「大家都在等你們了。」
他點點頭站起來,又蹲下去讓他女兒能爬到他肩上。她格格的笑聲在室內迴盪著。當他低頭通過門口時,她的小手扣扣他的頭。「爸爸最會做這個了。」
幾小時後,在營火旁唱過歌、跳過舞、玩過遊戲後,這家人回到大房間,房內一個大鐘敲了十一響,另一個敲了四響,第三個則敲了十二響;貝爾摩公爵看看他的表,九點正。
他搖搖頭,倚坐在一張穩立於地上的椅中,看著他的孩子們──有的會魔法、有的不會──但全為他們的雙親所摯愛的孩子。他們是他的生命、他的血脈、他的驕傲,而且他也確使他們知道這一點。身為長子與繼承人的納森,十歲,他抬頭看看壁爐架,隨意一揮,他魔法師的手便修好了所有的鐘。據說他的法力比他的姑婆更高強,後者正坐在房間對面檢查著「佳比」身上變了的地方。這些年來,亞力已逐漸瞭解這個把小蘇格蘭賜予他的女人,也學會不理會她和她的伴從喜歡變身的癖好:醜陋的賣花老婦、開客棧的巨人和侏儒、加勒比僕人和聾子門房。
他溫暖的目光移向一個安靜的角落,莉安的角落。十二歲的她是長女兼傳統破壞者──柯家七百年來第一個非男性長嗣。她正以一隻手指悠閒地纏繞著她的頭髮,一邊讀著騎士、淑女與惡龍的故事書,偶爾抬起頭時,湛藍眼中總帶著夢幻般的光彩。安娜現在正和她七歲的弟弟哲姆在玩棋。他是柯家新一代中唯一不會魔法的人,但他反應靈巧、敏捷,而且常常能勝過他的兄弟姊妹們的魔法──在一隻名叫「西寶」的鼬鼠的協助下。
六歲的玫妲坐在她提文叔叔腿上,要他慢慢讀花園裡所有的植物的意義與象徵給她聽。她的眼睛緩緩合上,亞力微笑地望著他弟弟繼續唸書給已經熟睡的她聽。當天下午,她才驕傲地宣佈她把湖裡的癩蝦蟆的疣都變走了。
亞力站起來,拍掉外套上的薑汁麵包屑走過房間,四歲的玫瑰正好騎在一支柳條掃帚上跑進來,經過他身邊時還送他一記飛吻。他搖著頭登上樓梯,聽見老姑婆清清喉嚨叱責道:「莊重點,玫瑰,一個女巫必須莊重才行。」
他一面上樓一面自顧自地笑著,並與碰面的僕人一一打招呼,然後打開屋頂的門走到外面他的小蘇格蘭正在等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