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邪龍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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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以前,幾乎是在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就懷疑他不是人。

  沒有人,能有他那樣的容貌;也沒有人,能有他那樣狂妄的氣勢;更沒有人,能像他一樣擁有呼風喚雨的能力……

  或者該說,讓天候受他的情緒左右影響?

  輕扯出一抹諷笑,她想起清晨時那抹難得的金黃晨光,和那從水玉中出現,如自己一般卻更加細緻清秀的臉龐。

  心頭沒來由地一陣刺痛,她緊緊握住琉璃珠,直至發現自己已來到紅樓樓下,才鬆了手。

  看著那在濛濛細雨中的樓宇,她深吸了口氣,鎮定了心緒,才推門進去。

  紅樓十分雅致,楠木的香味飄散在空中,卻無法舒緩她的緊繃。

  上了樓,只見他坐在窗邊,望著而中的那片朦朧。

  看著他孤絕的背影,她停下腳步,沒再走近。

  「琅琊說……」他背對著她,緩緩開口,聲音有些陰冷,「你沒殺了黑蛟。」

  「是。」雖然早有準備,她還是微微一驚。

  「為何?」

  「他同伴來了。」她極力鎮定,不讓心中的慌顯露。

  握在他手中的瓷杯突地迸裂,一股肅殺之氣猛地從他身上襲來,她一僵,差點站不住腳。

  他放下碎裂的杯,冷聲喚道:「琅琊。」

  「在。」一黑影倏忽平空而至,跪地應聲。

  「帶些人出去,方圓一里內,一隻蒼蠅都別放進來。」

  「是。」黑衣人起身,看了她一眼。

  她冷眼以對。

  對方鄙夷地挑眉,像是不滿她沒受到任何責備,「爺……」

  「還有事嗎?」聽聞琅琊還沒走,他冷冷開口。

  「沒。」聽出主爺語氣中的不耐,琅琊垂首,收回在她身上的視線,不敢多提。

  「沒事的話,就下去吧。」

  「是。」琅琊應聲,眨眼便平空消失。

  「雲娘說你傷了左手?」

  「是。」

  他轉過身來,看著她包紮起來的左臂,面無表情的開口:「疼嗎?」

  「還好。」她緊抿著唇,左臂上的刀傷因他的盯視,隱隱作疼起來。

  他一語不發的看著她,好半晌,才道:「過來。」

  她心下又是一跳,莫名的驚慌幾竄出喉頭,不過還是依言走上前去,在他身前停下,卻仍是垂首。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有那麼一瞬,她想問,在驚覺自己的行為之後,她忍住不動,冷靜的順勢抬頭,看著他那張俊美無儔的臉。

  但那極細微的閃避,仍是讓他察覺。

  他一挑眉,暗黑的眼瞳有著足以將大地凍結的冷。

  她被他看得心底發顫,一動也不敢動。

  他輕捏著她的下巴,低首吻她,然後貼著她的唇,很輕很冷的開口警告:「別做傻事,懂嗎?」

  她無法開口回答,幾乎凍僵在原地,差一點點就忍不住推開他。

  好半晌,她才有辦法點頭。

  在看到她反應後,他鬆了手,回身行至窗邊。

  「你也下去吧。」他頭也不回的說。

  她聞言轉身離開,出了紅樓,寒風迎面而來,夾帶著幾絲細雨。

  直至離了紅樓的範圍,她才渾身打了個冷顫。

  他的唇,好冷。

  ※ ※ ※

  雨仍下著,像是會下到永遠。

  絲絲細雨浸濕了她的衣,因為冷,她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離了遮雨的迴廊,停在綠苑園子裡,望著前方屋宇紙糊的窗透出昏黃的燈火,在夜雨中散發著讓人渴盼的暖意。

  不行,這地方不能進去。

  為什麼?

  因為爺說不行,這是禁地……

  這地方,一直是她在這裡的避難所。雖然雲娘警告過她,她卻總是翻牆溜進來。因為這是禁地,沒有任何人或妖會進來,沒人膽敢違抗他的禁令,所以四季如春的綠苑就此成為她的秘密花園。

  在這裡,沒有人會懼怕她,沒有妖會嘲弄她。在這裡,她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假裝那些妖魔鬼怪並不存在,假裝她是普通的小女孩,假裝她是正常的。

  他偶爾會來,她總是警戒地躲起,一如畏蛇的鼠。

  起初,她以為自己躲得很好,未曾讓他察覺她違反了禁令,久了,才曉得他其實知道她在這裡,卻從未說破點明。

  他向來是冷酷的,時光飛逝而過,她仍不懂他為何默許。

  但他就是默許了。於是在這座長滿奇花異草的園子裡,主與奴的分界變得模糊,他與她各自佔據了一個角落,常常一待一整日。

  屋子裡的人將燈吹熄了,帶走了那絲昏黃的暖意。

  冰冷的雨水從髮梢滴落,她只覺得莫名地冷。

  每當他在綠苑裡時,天,總是晴的……

  之前,她總不懂,不僅為何他的眼神有時像是對她恨極,有時又會用一種奇異的專注望著自己。

  直到他從黑蛟那兒搶來水玉,解開了封印。

  當他將那女子從水玉中喚出,當她看清那沉睡女子的面容,那一瞬,她只覺得手腳冰冷,胸口莫名疼痛。

  因為,她終於明白這幾年來那許許多多的為什麼。為什麼他會撿她回來,為什麼他會教育她、養育她,為什麼他對她總多了一絲寬容,為什麼他面對她時總是陰晴不定--

  一切的一切,只因為她的臉。她有一張和那女子一樣的面容!

  掌心傳來尖銳的疼痛,她低首,看見自己緊握著琉璃珠上的龍牙。

  鬆開了手,她在雨中轉身離開綠苑。

  發現他將那女子安頓在綠苑之後,她的認知比先前更為清楚。

  她,白小宛,之於他,從以前到現在都只是一個影子、一個替代品,隨時可以丟棄

  ※ ※ ※

  陽光,在這終年陰雨綿綿的地方,是奢侈的。

  溫暖的朝陽迤邐進屋內,灑落在她床榻。

  好奢侈。

  她很久沒能在床上曬太陽了。

  能這樣曬太陽實在奢侈,因為總是被記不清的夢魘困擾。她睡得極少,常常只是躺著直到天明,能躺到這麼晚也是奢侈。

  如果是在三天前,她會覺得幸運,如今伸手掬著那一抹暖陽,卻不再讓她感到愉悅。

  敲門聲如同往日般準時地又再響起,她本不想答,卻憶起雲娘那股莫名的死腦筋,她若不應,雲娘是不會離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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