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一直持續著--
※ ※ ※
「玄明,我們不去找爺行嗎?」
靈兒扯了扯玄明的衣袖,睜著大眼擔憂的問。
「得先等小宛的傷好。」言明看著遠處濃厚的雲層,道:「他有魍魎跟著,不會有事的。」
「你不擔心炎兒?」靈兒把玩著手中雜草,狐疑地挑眉問。
他搖了搖頭,肯定的道:「我懷疑應龍會傷害她。」
「如果他不會,那你之前在擔心什麼?」她不解,仰頭看他。
「應龍雖然不會傷害她,卻能將她從水玉裡喚醒。」玄明歎了口氣,看著遠方道:「他們三人之間糾葛根深,炎兒對應龍有愧,可應龍殺了蚩尤,她不愛他,也無法恨他。她若醒了,只怕無法面對應龍,更甚者……」
「你怕應龍利用她的愧疚?」聽到這兒,靈兒突然懂了。
玄明扯了扯嘴角,沒回答,卻瞥了眼山洞的方向,道:「而且,我不能放下她不管。」
「為什麼?」靈兒倏地皺起眉,有絲絲小不悅在心口發酵,「因為她像炎兒?」
「不是。」玄明一頓,看著她不知該如何解釋。
「那是為什麼?」她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那……說來話長。」他有些不自在的僵硬。
「我有得是時間。」靈兒雙手抱胸,堅持要知道。
玄明抿著唇,黑瞳幽暗。
看著她倔強的臉,他不確定該不該說,害怕她會在知道了一切之後,對他的想法也會隨之改變。
雖然那不是他的錯,但白小宛所受的苦,他卻難辭其咎。
他的沉默和遲疑卻只把事情弄得更糟,靈兒見他不回答,心下一氣。
「你不想說就算了。」她一跺腳,轉身就走。
「靈兒。」玄明急忙拉住她。
「放手啦!」她掙扎著,大眼中有著可疑的淚光。
見著了她眼眶快掉下來的淚水,他半強迫地將她擁入懷中,安撫解釋著:「噓,乖,別哭。我不是不想說,我只是……」
他安撫的動作確實且有效,靈兒不再掙扎,只將臉埋在他胸膛,悶聲問著:「只是怎樣?」
「我怕你聽了……」玄明輕擁著她,聲音嘎啞的說:「會後悔。」
「後悔什麼?」她一愣,狐疑的昂首,想看他的臉,他卻不讓她抬頭。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強迫白已開口:「後悔愛我。」
靈兒一呆,反射性就是一句:「怎麼可能?」
他苦笑,只希望聽完他曾做的事之後,她還能這麼說。
深吸了口氣,他趁著那勇氣還沒喪失前,開口道:「很多年以前,當我還留在南蠻這兒和應龍對抗時,我曾是這兒苗民信奉的神祇。」
「哇。」靈兒瞪大了眼,讚歎了一聲。
「他們之所以奉我為神,只是因為他們的祖先奉我為神,就像其中某些支族信奉的是應龍一樣。兩邊的人,多年來一直互相對抗,後來……出了叛徒。」
靈兒點頭,接話:「我知道,你之前說過。所以你才會中了蠱毒,跑到沙漠去。」
「對。我本以為對立的戰爭在當時就給束了,畢竟我已不在。可事實上,那場戰爭卻一直持續著。而且因為他們太過相信傳說中的神祇、太過相信祖上的交代,於是招來了滅族之禍。」
「等等、等等,這些和你不能不管小宛有什麼關係?」她拍拍他的胸膛,示意他放開自己。
他鬆了手,臉色有些青白的繼續道:「因為他們被滅前做了蠱,一種人蠱。」
「我知道蠱,就是把很多毒蟲放到罐子裡,讓他們自相殘喔,該死!」靈兒講到一半突然領悟過來,她咒罵一聲,瞪著他,有些慌亂的道:「你該不會是要告訴我,那個人蠱,呃,就是……」她白著臉指了指山洞。
玄明雙眼一暗,點頭給了她確定的答案。
「呃,就算是那樣,那也不是你的錯,你當時早就走了呀!」靈兒咬了咬唇替他說話。
玄明沒開口,只是臉色蒼白的看著她。
看著他那抑鬱的表情,靈兒突然覺得有點大事不妙,她哭喪著臉,不安的道:「喔,該不會你接下來要和我說,那個殘忍的養蠱法和你有關吧?」
他調開了視線,沙啞地道:「不是我想的,那是很久以前就有的方法。不過……是我教會那些苗人的。」
「把一些和我一樣的同類丟在甕裡自相殘殺?!」靈兒臉上血色盡失,不敢相情的瞪著他。
「你沒毒。」他說。
「喔,你這個--」靈兒氣得伸出雙手用力推他,「混蛋!」
沒想到她會伸手推他,玄明亳無防備,重心一失,嘩啦一聲跌落河裡。
該死,他就知道說了她會生氣!
重新浮出水面,他歎了口氣,看著靈兒氣沖沖的轉身往巖洞走去,忍不住躁鬱地開口為自己辯解,「我當初的用意,只是在讓他們能夠自保!」
她氣得轉過身來,破口大罵:「自保是自己保護自己,不是靠這種……這種殘忍的方法!而且你看看最後這些人做了什麼?你真是、真是……」她為自己的辭窮而生氣,跺了跺腳,發出一聲沮喪又火大的聲音,再度轉身離開。
望著她氣得發抖的背影,玄明沒再開口,只是煩躁的將濕發爬到腦後,他真希望她還記得先前那句「怎麼可能」。
不過,看這情況,那句話現在大概不算數了。
走上岸時,他歎了口氣,至少她是氣他,而不是怕他。
這或許代表他還有些機會?
脫下自己身上濕透的衣,他自嘲的苦笑著。
看樣子,從現在起,他得開始適應靈兒不再把他當成完美的天神看待!
※ ※ ※
他們在冷戰。
小宛沉默地看著靈兒忙進忙出,一會兒問她渴不渴,一會兒問她餓不餓,一會兒又不知從哪弄來一些乾淨的衣物給她換。
這些天來,她時睡時醒,可每回醒來,靈兒總對她噓寒問暖、百般照顧。雖然從她那天說出人蠱的事情之後,她便沒再開過口、說過話,可靈兒卻對她的沉默無絲毫不耐,只是細心的照顧她,彷彿她是一朵脆弱的小花,甚至比先前的熱切和善,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