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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你……你真像你父親。」無情。

  心口一痛的沈玉娘難忍悲傷,他當著眾人的面反駁她所處的地位,無異是給了她一巴掌,毫不念舊情讓她明白她做得再好也只是暫代之職,無權插手莊中的重大事務。

  她可以容忍丈夫的冷落,為報恩而選擇當個生育的工具,但是這些年虛擲的光陰和為他們所做的已經夠多了,實在不該再受此羞辱。

  人總是自以為可以忍受加諸於身上的磨難,時機一到便瀟灑地放開手中的權力,可是當真正面臨那一刻到來時,她才發現自己竟也自私得可笑。

  那是一種失落和空虛,如同再一次遭夫君的遺棄,認為滿手盈握卻是水中月,掌心一攤開什麼也沒有。

  「我會當作是一句證語。」楚天魂沒深思她此句的含意,身一轉走向雙手發顫的丫鬟。「你要自己招供,還是我送你入快活林伺候?」

  一聽到快活林三個字,名為小霜的丫鬟當場嚇得雙腿發軟,撲通一聲地往前一跌成跪姿,臉上失去血色直打顫。

  後山是禁地人盡皆知,除了迷路的人和外來客不慎踏入外,入莊超過一年的僕傭都曉得快活林去不得,那是屬於死的地界,因此不想死的活人少接近為妙。

  「不……不是我說的、不是我說的,二少爺的吩咐奴婢莫敢不從……我……我真的沒說。」向天借膽的事她想都不敢想。

  「我聽見快活林野獸的怒吼聲,你想該拿誰去餵呢?」他沒有耐性跟她耗。

  小霜的駭意明顯可見,冷抽了口氣趕緊開口,「奴婢知道是誰說的,二少爺別拿我去餵野獸。」

  「說。」

  「是……是……」她眼神飄來飄去極度不安,多次看向神情倨傲的杜月紅。

  原本打算離去免得繼續受辱的沈玉娘,一見她飄忽的眼神落在侄女身上,心頭微驚的欲走還留,連忙打斷她欲說出的真相。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還追究什麼?就算莊裡的人不說,你也堵不住莊外眾口。」

  「姨娘,如果你還想要我的尊重,請別介入這件事,我會很感激。」念在她過往的辛勞,他不願惡言相向。

  「你……你當真尊敬我就不要再查了,這麼多年來我對你雖沒有生育之恩,起碼也分擔了教養責任,你一定要為一個外人弄得莊裡烏煙瘴氣,人人自危才甘心嗎?」

  她的心變小了,多年累積的不甘一夕爆發,她不知道自己在爭什麼,只是不想從此被人遺忘,回到以前得看人臉色的小妾生活。

  雖然她很想做出公正的判斷,但突如其來的變化太叫她措手不及,還沒調整好交棒的心情先蒙受莫大的壓力,她心裡的苦也很沉重。

  「外人?」他眼神轉冷的一睇。「你說我認定的妻子是個外人?持有羊脂白玉的主人叫做外人?未來的當家主母是外人?那你算什麼?他們又算什麼?

  「難道我姓楚的柳月山莊要換主人了?改姓沈好不好?還是姓杜呢?你忘了楚家家訓只有元配夫人的名字才能入宗祠,你連祭拜祖禮的資格都沒有,憑什麼口口聲聲說未來的楚家主母是外人!」

  左一句外人,右一句外人地將他心愛女子排除在外,聽得刺耳的楚天魂終於忍不住發怒,疾聲厲言的點出既存的事實。

  楚家的人向來專情,鮮少有人娶妻又納妾享有齊人之福,因此從第一位楚氏先祖開始便立下家訓,非元配夫人不得入宗祠,妾室之名不可謄於族譜。

  也就是說只有正室才為宗親所接受,小妾侍寢之類的婦人是不能留名在宗譜上,甚至死後也無法入宗祠受後人祭祠,大都置於寺廟供奉。

  慘一點的連名份都沒有,一塊小木牌上是一片空白,沒名沒姓成為無主孤魂,沒人知道她是誰。

  「你……你要娶她?!」她沒想到這一點,還以為他只是一時興起。

  「見羊脂白玉如見當家主母,虛耗多年的你難道會不知情?」她是刻意忽視擺在眼前的事實,自欺欺人地模糊真相。

  「我……」她錯了吧!可是共處了二十多年的歲月卻不如一個認識未久的姑娘,這點叫她無法不生怨。

  沈玉娘的傲氣不許她低頭,明知在這件事上的處理有欠公允,為人長輩的面子就是扯不下,堅持己見地錯到底,因為她已經一無所有了。

  無夫、無子、無地位,她還剩下什麼呢?

  「也許我的言詞過於嚴厲,讓你難受了,但請體諒我的心急如焚,口不擇言,換成你心愛的人身陷險境,相信你會比我更著急。」

  將心比心。這一番話說進她心坎裡,緘默的沈玉娘為他近乎抱歉的言語平息了怒意,經歷過喪子之痛的她知道何謂椎心刺骨,彷彿被硬生生的割去一塊心頭肉。

  她不管了,由著他去,她已經管不用羽翼漸豐的大鵬鳥,他要高飛、他要展翅,不再是躺在床上起不了身的慘白少年。

  這時,嚇得手腳發冷的丫鬟小霜怕自己成為快活林野獸的食物,吞吞吐吐了老半天,為了自身的安危只好出賣伺候多年的小姐。

  「……菊姑娘一直問我都不敢說,等著我提洗臉水的月紅小姐等得不耐煩,就說……就說……」

  「說什麼?」

  「她說想死就去快活林,它就位於柳月山莊的後山。」一口氣說完,她心裡還是擔心得很,怕受責罰。

  一個是二少爺,一個是表小姐,兩人都是她的主人,她誰也得罪不起。

  「杜月紅,你有什麼話要解釋?」他會給她一次機會,算是回報姨娘對楚家的恩義。

  「是我說的又如何,腳長在她身上我能要她不要去嗎?既然我已經警告她快活林的危險性,她還執意要去與我何干?」

  不知事態嚴重的杜月紅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言語冷淡不復先前的故做嬌態,生性的高傲是改變不了,她仍當自己是一位嬌貴的大小姐,養尊處優的地位不會有所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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