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萬里無雲,烈日高掛,這天候熱得不像話,黃土官道上,趕路的人們全被烤得躲進路旁一家簡陋的小野店內避日頭,順便歇腳用飯休息一下,等待最教人消受不了的正午時分過去,日頭不再那麼毒辣後再繼續上路。
店內,五、六張桌子皆被各式客人坐滿;店外,只要有陰影的地方,也三三兩兩地坐了幾名向店家討杯茶水啃乾糧的人們。
其中,某扇窗外的陰影下,就坐了個臉蛋不算美艷,但卻有著一雙水靈大眼的清秀姑娘在啃著乾硬的饅頭,身旁還有只不斷噴氣,脾氣看起來不怎麼好的棕色毛驢。
「大毛,我知道天很熱,可你也別向我使性子,好嗎?」鼻尖沁出細小汗珠,清秀姑娘噙著懶洋洋淺笑,漫不經心地和身旁的畜生打商量。
詭異地,棕色毛驢通人意似的,在清秀姑娘話聲方落,馬上噴氣連連地發出一道不悅鳴叫,一顆大驢頭不住直甩,似乎在表達自己的不滿情緒。
見狀,清秀姑娘不禁歎氣。
「大毛,我知道你不滿,事實上,我也很不想離開咱們住的地方,可是……」話聲一頓,她無奈反問:「你想繼續留在『穿雲峰』過著風吹日曬雨淋的日子嗎?」
嘶叫一聲,驢頭更加用力地左右搖晃,似乎在說──不想!不想!
「我知道你不想,因為我也不想!」托著粉腮和一雙驢眼互瞅,她慵懶微笑。「所以我們得把霆弟找回來當苦力,明白嗎?」
驢頭這下總算上下猛點,激昂地又叫了一聲,極力附和她的意見。
「你明白就好。」微微一笑,她非常滿意,不忘吩咐交代,「大毛,那等會兒上路,你可別再亂使性子,給我胡亂走了喔……」
正當她認真地和一隻毛驢互相溝通之際,一牆之隔的窗口內,忽傳來某桌似是江湖人士的對談……
「不知是啥原因,近四年來名震天下的『銀劍白龍』,聽說這半個月來日日現身在揚州的『醉臥樓』。」完全是笑語閒聊的口吻。
「怎麼會?江湖傳言『銀劍白龍』素來行蹤不定,難得在同一地停留多時,又怎會大半個月現身在醉臥樓?」消息較不靈通的人馬上質疑詢問。
「誰知呢?或許是在等什麼人吧!」純粹臆測。
「可能嗎?『銀劍白龍』這人向來孤傲冷淡,獨來獨往,會有什麼人有能耐讓他心甘情願一等就是大半個月?」
「這可難說!或許他在等心上人也說不定。」哈哈大笑,胡亂開著沒啥可能性的玩笑。
「哈!若真是如此,江湖將會被一群愛慕『銀劍白龍』的姑娘們肝腸寸斷的情傷淚水給淹沒了……」
無聊笑語緩緩飄散在炙熱空氣中,也蕩進了牆外窗口下的清秀姑娘耳裡,讓她不由得漾起一抹興味笑意,隨即起身伸了個懶腰。
「大毛,我們遲了大半個月了呢!」跳坐上驢背,清秀姑娘不禁歎氣。「還使不使性子,你自己看著辦吧!霆弟現在大概火得很了……」
話聲未完,就見毛驢像受到啥致命威脅似的,登時驚恐地長叫一聲,也不管清秀姑娘坐穩了沒,四蹄邁步奔飛,急如雷電往揚州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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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以美酒、佳餚和販賣武林各門各派驚人秘辛而聞名天下的醉臥樓,今日依然如同往常那般高朋滿座,各路江湖人士齊聚,唯一有所異樣的是,眾多人的目光全都不由自主地往角落靠窗處某桌年約二十的年輕男子瞧去。
那男子白衣勝雪,發如烏墨,劍眉入鬢,寒眸如星,俊美臉龐淡漠無表情,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冷凝之氣。
是的!他就是近四年來連敗江湖無數高手、單身一人挑了數個馬賊窩、與成名數十年的武林大魔頭狹路相逢於泰山頂,打了三天三夜終將老魔頭一生終結於劍下,被好事之人封稱「銀劍白龍」的新一代年輕高手──霍少霆。
面無表情獨坐醉臥樓角落,給予旁人冷情孤傲之感的霍少霆似乎未將眾人的好奇注目放在心上,只是一杯接著一杯不住地啜飲茶水……
該死!自從接到她的飛鴿傳書後,信上所寫的日期早已過了大半個月了,可卻始終未見她到來,不會是途中出了意外吧?
不!不會的!
她生性懶散,自他有記憶以來,雖然未曾見她離開過穿雲峰,此次是她第一次下山,可她並非啥天真無知的女子,有足夠能力保護自己的。
想到這裡,如星寒眸中的焦躁不安很快被強按捺下,他逼著自己將注意力轉至眼前的杯中茶水……
「我說這位霍少俠,你對醉臥樓的支持,讓我這個老闆是很感動啦!但大半個月來,你只點壺熱茶就坐上一整天,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若讓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我們醉臥樓只有茶水能下肚呢!」
驀地,一條年輕的修長身影伴隨著輕佻嗓音,毫不懼怕某個冷面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凝氣息,大剌剌落坐在霍少霆對面。
他──一身醒目的大紅衣袍,眉眼嘴角淨是桃花,標標準准的一臉桃花相,笑起來邪氣滿身,可不就是號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只要有白花花的銀子,想知道哪門哪派見不得光的秘辛,他都能挖來給你的醉臥樓活招牌兼老闆,被人戲稱「王爺」的男人──千歲。
沒錯!他姓千名歲,喊他的名兒就猶如在尊稱一個王爺似的,是以「王爺」這個外號便不脛而走了。
寒眸冷睇眼前這個極端惹人注目的桃花男人,表情淡漠,可內心正為某人擔憂的霍少霆可沒心情理會他,連哼也懶得給他哼一聲,又飲了口熱茶,俊目往窗外大街逕自瞄去……
沒有!還是不見她的蹤影!
已是日落黃昏時刻,難道今日還是等不到人?
該死!她想找他,信上說一聲便是,他接到飛鴿傳信後,自會立即啟程趕回去,她又何必親自下山來?害得他在這兒候了這麼多日卻始終沒等到人,想往穿雲峰的路上一路找回去,卻又怕兩人在途中錯過,因而這些日來一直強忍衝動,遲遲不敢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