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慎地露出如花笑靨,鳳兒一副完全掌握了黑旭這個男人的自信模樣,差點讓鴇嬤嬤嗤笑出聲。
樓裡姑娘誰的心裡不是清清楚楚?黑旭不在她那裡留宿許久了,虧她還時時嚷著黑旭對她的疼愛,以及要帶她回宮之類的話語。
但,扣除貝栗兒不說,鳳兒畢竟還穩坐紅雲樓花魁之位。她個性好強,心眼又多,為免得罪了她惹禍上身,眾姑娘部有默契地不說話,好成全她在這些熟客跟前的面子。
「莫怪鳳兒姑娘有空閒來作陪,咱們可真是榮幸啊!」
「可不是嗎?人家背後有了尊法力無邊的佛祖,誰還會想理你這個小土地公!」又一人酸不溜丟地諷刺著鳳兒,言語間道盡她勢利的心眼。
「公子們真愛開玩笑!」鳳兒暗咬銀牙,勉強擠出笑臉說:「只要您們不嫌棄,鳳兒隨時歡迎。」
黑旭不來,而她若還不把握住宇文覺這些人的心,花魁地位遲早會被動搖!所以,即使百般不耐,奉承的話,鳳兒猶是得說的好聽。
「哈哈,這才是我們的好鳳兒。」
「說的是、說的是!」
就在眾人調笑玩鬧之間,貝栗兒巳被人攙扶著,緩緩步上大廳前拔高架起的金製亭閣。
「哇!」
「貝栗兒果真美啊!」
頓時,吵雜的室內鴉雀無聲,唯聞抽氣與讚歎聲。
貝栗兒穿著一襲淺紅衣裙,腰前流蘇垂地,而外衫裡頭,則是略微透明的水樣兜兒,若隱若現的嬌美身軀引人遐想。
男人們的雙眼莫不貪婪地大睜,恨不得此刻刮起一道強風,吹開她的衣襟,好讓他們一飽眼福,消除心頭那股騷癢難耐的慾念。
「本大爺出十萬兩!」
「我出十五萬兩!」
驚歎過後,喊價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每-個男人無不卯足了勁兒,立誓要得到貝栗兒。
「貝姑娘,還不趕快向各位爺道謝!」底價就已喊的這般高,鴇嬤嬤自是喜上眉梢,連連捧著酒杯送到貝栗兒手上。
「承蒙抬愛,栗兒……先乾為敬!」白著一張臉,貝栗兒被動地重複著鴇嬤嬤方才交代過的台辭。
苦酒入喉,苦不過她已然冰凍的心……貝栗兒木然站立著,鴇嬤嬤要她說話,她就說;要她喝酒,她亦喝。靈魂和軀體彷彿不存於一身,她,只是個毫無生氣的布娃娃。
然而,台下的那些男人哪裡看得出什麼端倪?他們的目光,只選擇了她的美麗入眼。
「還有誰能出價高過宇文公子?」
「沒有了嗎?」
後來,誰在喊話、誰在咆哮、誰在得意……貝栗兒統統不知。恍恍惚惚中,她好像又喝了不少酒,好像……好像就全都不記得了。
好不好讓這一切,只是一場夢……
*****
雲一媧,玉一梭,淡淡衫兒薄薄羅,清顰雙黛螺。
自古以來,男人貪看女子容妝,愛煞淡淡胭脂妝點後的桃花面,而唐風開放,此風尤甚。
各大青樓妓院如紅雲樓等,莫不投其所好,時有歌妓舞女穿著暴露,敞開大門讓人方便觀賞勻妝之美態,藉機小賺一筆。
「貝姑娘,您看這件可好?」冗長繁複的沐浴過後,鴇嬤嬤取來一件綠色綺羅外裳讓她披上,對她曲線玲瓏的體態滿意得不得了。
宇文覺真是好眼光!貝栗兒可謂一塊未經雕鑿的璞玉,散發著自然的美麗,假以時日,她若向紅雲樓的姑娘好生學習,想必京城裡的王公貴族定會為她瘋狂不已。
說不定,連皇帝見了她,也不免嫌棄六宮粉黛無顏色哩!
貝栗兒沒答話,任由一干侍女簇擁著她坐在銅鏡前,替她梳妝打扮,準備迎接宇文覺的到來。
他買下她後,當晚在紅雲樓被起哄的眾人灌個爛醉,連走路都成問題,於是貝栗兒僥倖逃過一劫。
可是,逃又能逃多久呢?宇文覺不是馬上又要來了?
傅鉛粉、抹困脂、畫黛眉、貼花鈿,她清秀的容貌漸漸染上粉紅,眉樣點出了深翠,而雲母片裁做的梅花金鈿,伏伏貼貼凝在額上,倍增美麗。
接著,點面靨、描斜紅。一雙明眸外側彩飾了幾許艷紅,迷人的酒窩更被點顯出來。
最後步驟--塗唇脂,一完成,截然不同的貝栗兒於焉呈現在每個人驚歎的眼中。
「美極了!」雖是閱人無數,但,如貝栗兒此等麗質天生的容姿,鴇嬤嬤還是頭一回瞧見。仙女下凡大概也不過如此了!
「是嗎?」鏡裡的人好陌生,貝栗兒輕瞥了眼,沒有一點喜悅之情浮現。
皮相的美麗能夠維持多久?不過也只是這幾年的光景。色衰而愛弛,何況她壓根兒不祈求宇文覺的憐惜!
「當然。」鴇嬤嬤親自扶她起身移坐至床沿,命人布上酒菜,然後說:「貝姑娘,你再等會兒,宇文公子就快來了。」
「嗯。」僵硬地點點頭,貝栗兒看著她們魚貫步出房門,一想到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她不禁渾身發冷。
宇文覺最好不要來!
她以為她已經做足了準備,咬咬牙就能忍過去,可是,雲雨之事何等親密!她不敢想像當宇文覺解開她的衣帶時,她會不會忍不住當場殺了他!
她好怕……
忽然,一陣吵雜聲在門外響起,貝栗兒立即如驚弓之鳥縮進被單裡,只露出一雙大眼屏息地望著門口--
「你不能進去啊!」
「快攔住他!」
咿呀一聲,門開了,貝栗兒的呼吸幾乎被截斷--
「黑旭!」怎麼是他?!貝栗兒驚叫出他的名字,湧上眼眶的淚花不停打轉,剎那間,她居然有種安心的感覺。
「黑公子,你別為難咱們了,貝姑娘不見客的!」鴇嬤嬤擋不住他的步子,又怕宇文覺怪罪下來,急得在黑旭身旁直兜圈子。
「出去。」黑旭一揚手,眾人紛紛被掃到幾尺外的地板上去躺著,而房門就順勢落了鎖。
「你……」她想說話,可是眼淚卻搶先一步奪眶而出。
「我不記得,你有這麼軟弱。」黑旭可沒忘記,在江府的後門邊,貝栗兒出手打人的那股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