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是這個人呢?兩人不過在禪寺見過一面,他那雙深遽多情的眼眸照看的對象還 不是她,而她竟將他記掛在心。一時之間,她只覺得腹內酸楚,盈滿委屈,卻又對心中 混亂不堪的情緒無可奈何。
趙氏以為外甥女是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只得輕拍她單薄的肩膀安撫。
一旁的秀貞也柔聲勸慰道:「琴妹妹,紅棗燕窩粥趁熱吃才好,別難過了。」
「是。」為了不讓大家擔心,玉徽只得勉強忍住心中的悲痛,很快拭去滿溢出來的 淚珠,離開姨母的懷抱,朝眾人牽起嘴角一笑。
天真無邪的織雲直道紅棗燕窩粥好吃,將全副注意力都投進秀貞送來的其他甜點, 像是紅豆糕、梅子糕,反正她根本插不進母親、大嫂和表姊的談話裡。
在玉徽喝完粥品,秀貞便重拾正題。
「琴妹妹,這次娘要帶你們到安國公府赴宴,我們應該送什麼禮才周到?」
玉徽沉吟了一下,美麗的菱唇開起一朵恬靜的笑容。
「安國公是皇親國威,家中的珍奇應有盡有,再說不過是茶宴,我們送太貴重的禮 並不適合。大家都知織雲坊的布料聞名全國,不如挑幾匹最時興的布料送去。另外,既 然姨母認為安國公夫人是為了想見織雲而下請帖,而織雲的刺繡又是應天府最出色的, 可將織雲最新完成的繡件一併送去。」
「還是你想得周到。不過,就不知道繡件是否合適。」趙氏將這次的赴宴看得極為 重要,故而慎重的提出疑問。
「元春四喜圖具有喜氣,又符合時令,姨母要是不放心,繡件就在樓上,親自檢視 即可。」
「聽琴妹妹這麼說,我真是迫不及待想欣賞這幅元春四喜圖了。娘,不如我們就上 樓觀賞。」秀貞熱烈的建議。
「好。」
一行人於是上樓,趙民和秀貞對畫面裡的紅梅、山茶、水仙及兩對胖喜鵲讚不絕口 。
織雲得意洋洋的道:「琴姊姊畫的圖,我刺的繡,當然是栩栩如生嘛。你們看,琴 姊姊還在繡好的繡件上潤色呢。」
「我說兩位妹妹真是搭配得天衣無縫,您說對不對呀?娘。」秀貞面面俱到的稱讚 。
趙氏點頭微笑,心裡曉得女兒的刺繡技巧雖稱頂尖,但若沒有玉徽的畫稿和潤色, 未必能名揚應天府。
「琴兒,姨母真不知道如何誇你才好。」
「姨母,您這麼說琴兒要不好意思了。描圖這種事誰來做都行,織雲的繡工才值得 稱讚。」她謙虛道。
「琴姊姊,你不要這麼客氣。琴姊姊做的可不只是描圖的工作,而是自己的構思, 跟照圖稿描畫是不一樣的。我這樣說,對不對呀?娘。」織雲眨動靈動的眼眸,嬌憨的 轉向母親。
趙氏見了忍不住道:「難得你這孩子肯誇讚別人。」
「娘,您說的什麼話呀?」她不依的嬌嗔。「好像人家有多小氣似的。您問琴姊姊 和大嫂好了,只要能讓織雲打心眼兒佩服,我可不會吝惜說好聽話喔。」
「是嗎?怎麼每次見著晏南,你就是嘴上不饒人呢?」趙氏乘機教訓女兒。「娘要 提醒你,晏南可是打著燈籠都難以找到的金龜婿。他說不定會出席安國公府的宴會,見 到人家,你小嘴兒可得謹慎些,不然給人聽見了,會取笑我們藍家沒有家教呢!」
織雲委屈的扁著小嘴。每次都是討厭男逗她,娘卻一味怪在她頭上,真不公平。哼 ,下次討厭男再逗她說話,她索性裝啞巴,這樣娘就沒話說了吧!
看出女兒心裡的不滿,趙氏只是搖著頭,扶著額角煩惱起來。女兒真是被寵壞了, 只希望嫁進陶家後,晏南能多包涵些,不然她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第四章
安國公府的茶宴選的恰是時候,此時正是冬寒已退,春暖花開。午後的陽光溫和, 照得人十分舒服。
藍家女眷的轎子到達時,近金川河的魏峨府邸門前已經停了好幾輛大車,數十頂轎 子了。在府內的僕役指揮下,轎子進了大門,在供停轎、備茶的茶廳落轎。玉徽和織雲 跟著家人被引導進府,觸目所及俱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珠光寶氣的貴婦名媛,看得兩人 一陣眼花撩亂。
其中除了自家人外,有幾位織雲認識,她還沒決定要不要過去打招呼,便被母親拉 著上前見禮。原來是晏南的母親和妹妹們。雙方見面免不了寒暄一番,她的伯母、嬸嬸 們也全湊上來,織雲趕緊找機會退開,回到玉徽身邊。
茶宴設在茗琴堂,面闊五開間,是一座位於園林中心點的四面廳。這是一種四面敞 開的建築形式,端坐廳中,可以觀察到四周園林的景致。堂前設寬敞平台,過草坪、水 池,與假山相望。池中有錦鯉優遊,假山上頭植以翠竹、蒼松,牡丹、山茶等各種花卉 ,配以步道、峭壁、瀑布、溪流,山頂上還點綴著六角小亭。堂北臨荷花池,隔水有一 樓閣,且可遙望石頭山。東與曲廊相通聯繫入口、亭榭及大廳,西面亦有小徑通往其他 院落、建築。
茗琴堂建築既高且深,加上四面門戶大開,雖然聚集了不少人,但因堂內空氣流通 ,不至於窒悶。
玉徽匆匆打量了堂內的佈置,只覺得富貴而不庸俗,每樣擺設都是恰如其分。她隨 著藍家人在僕役引導下落坐在分立於兩側長條桌的右側座位。陶家的女眷就坐在她們附 近,這顯然是主人的慇勤安排,不想讓第一次造訪的客人覺得孤立。
的確。玉徽看得出來受邀的賓客個個來頭不小,雖不至於顯得傲慢,但總給人紓尊 降貴的感覺。只朝藍家人冷淡而客氣的微微領首,便自成一團體或掩嘴輕笑、或交頭低 語,一邊還以眼尾掃視藍家女眷,顯見其輕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