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我打擾你休息的清閒了嗎?」雖然個性直率,長孫義倒是還懂得愧疚。
情 柳若顏搖頭,輕吟:「今日不見外來客。長孫大哥是吾友,非外來客也,友人來訪增情誼,何來之擾?」
小 長孫義縱聲而笑,折服在她巧敏的心思中,既讓他保住顏面,卻又不貶低自己。
說「若顏,嬤嬤今天肯讓你將白花花的銀兩推出門?」他的話中有玩笑,也有一絲諷刺。
獨 這醉君樓的老鴇捨得她一日閒,硬是將慕名而來的客人拒在門外,客人不進門來,不就如同推白花花的銀兩出門?老鴇皆視財如命並不是個秘密。
家「別諷刺嬤嬤,她對我已經夠好的了,我說身體不舒服,就換來這一日的清閒,這並不是其他姑娘能有的待遇。」她知足,也替嬤嬤說話。
當初入醉君樓寫下賣身契,雖言明賣藝不賣身,但青樓之中的承諾值幾分,姑娘中多的是賣藝幾天,就因客人覬覦而被老鴇逼得失去清白身。而醉君樓的嬤嬤卻嚴守對柳若顏的承諾,即使有多麼破天荒的高價,嬤嬤也一律婉謝回絕,保全了她的清白與置身青樓不該有的冰清傲骨。
「這倒也是,醉君樓的嬤嬤對你是很特別。」這他不能否認。
「嬤嬤憐我。」她幽幽地道。
長孫義失笑,誰見如此的她能不憐?只能說醉君樓的嬤嬤也是有心的平常人。若是狠心惡絕,若顏早在與他相遇之前,就已被腦滿腸肥、老態龍鍾的好色之徒贖回家肆虐。
願意以萬兩黃金去贖她的人不少,可醉君樓的嬤嬤是鐵了心,才能眼見那金銀財帛在眼前飛逝而過,而沒狠心的賣了若顏。
若顏即使賣琴藝十年,也未必能替嬤嬤賺取那巨額的數字,隨著歲月增長,她的身價也勢必沒有十六、七歲時好。
轉眼間,柳若顏已經十九歲,嬤嬤卻說,如果能遇到真心愛她的男人,可以讓她就此離開醉君樓。又有誰能說嬤嬤待她不是情至義盡?
「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嗎?」她扯開話題,領著長孫義走入涼亭、與他面對而坐。
眸光一歛,他緩緩地道:「前天認識一位很奇特的朋友,想說給你聽聽解悶。」
「奇人?」見他臉色神秘,柳若顏的好奇心也被挑起。
厭倦彈琴、品茗、畫畫、吟唱這些早已膩了的玩意,的確有些悶的她才寧願待在園中與花為伴。平時無心舊玩意兒時,她一向愛聽他說說市井趣聞以解煩。所以這「奇」來得正巧。
「那朋友正是如今名滿京城的新科狀元郎。他的外貌、才華、人品,皆讓人無可挑剔;宰相主動提婚,他竟敢以有妻拒絕,你說這個人是否算得上奇特?」長孫義的語氣是推崇的,顯然興奮於能認識這個朋友。
「只是『有情』人而已。」她有些羨慕的感歎,若能有夫如此、夫復何求?甚至無需前幾項,如果有人能以這狀元郎對待其妻的真心待她,她也認為足夠了。
世間最難求得的,不就是真心誠愛呵!
「只可惜他的妻子空有美顏,卻孱弱多病,以至於他每天都費盡心思地尋求名醫,有情又如何?」想到向雲攸那出來奉個茶,就彷彿要不支倒地的美嬌娘,長孫義不得不感歎紅顏多薄命。
「或許就是如此,所以能鎖住這奇人的憐愛,也更說明他是有心人是不?我欣羨他妻子的好福氣。」柳若顏惋惜,但也替那病弱的女子慶幸。妻子有病,一般男子豈會像他如此多情!
長孫義眸光一閃,問道:「若顏……我帶他來讓你們認識可好?」
「既是多情人,必定無法對妻子二心,我又怎麼能和宰相府的千金相較?認識以後要是傾心,不是要我徒惹一身煩憂?你別替我製造碎心的機緣,饒了我這一回吧!」她的話柔柔淡淡、有一抹似有若無的冀求。只是,不見其人便已擾了她一湖靜心池;若識其人,她將如何安置自己崇仰的心?是以,再奇特,她也不該認識。
此刻,柳若顏總算明白長孫義提起向雲攸的心機,她能明白這是他費盡思量的一番美意。
「你不可以妄自菲薄!」長孫義因她的自貶而皺緊兩道粗眉,不悅的沉聲道。不過他卻不能反駁她的話,因為他的確忽略這一點。向雲攸對妻子的愛戀寫在眼中、表現於溫柔的舉止上,是真心無視其他女人的存在,絕非表面虛偽。
「我只是說出事實,你應該能明白,對吧?」從他的表情,柳若顏明白他終於想通了。
「是我不好,老說出些沒經過思考的話。」他歎氣,為自己的魯鈍感到愧疚。
「你對我的好我明白,無需道歉。」她的話中儘是感激。
有這樣為自己著想的朋友,對她而言已經是種幸運。或許沒能遇上那真心的有情人,不過,能知道有個這樣處處為自己打算的朋友也值得高興,不是嗎?
***
一曲清平調彈罷,琴韻畫下一個完美的句點,贏來如雷的喝采。柳若顏優雅的旋身而退,未曾朝樓下那一雙雙癡迷的眼多看一眼。
今天的她有點心煩。
「你今天的琴聲有些紊亂,是有煩惱?」長孫義跟進簾後問道。
「你聽得出來?」她難掩訝異。
「你這話有點侮辱人喔!雖然我對琴藝這玩意兒並不精通,卻是最愛聽你彈琴的聽眾,更愛你琴中暢遊的清平調,又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怎麼可能會聽不出來?」他嘲諷的是那些儘是色迷迷盯著她,卻根本沒放心思在琴聲上的酒客。
柳若顏知道他在為自己抱不平,卻笑了。本來她就沒期待那些酒客能懂琴音,她隨手彈來也落得輕鬆。
見她沒回答的意思,長孫義也不強求,轉移了話題:「今天晚上是中秋佳節,城裡面燈火通明,有各式各樣的燈籠可以欣賞呢!咱們一同去遊街賞燈籠,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