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天不冷,否則在公園露宿,他沒凍死也非凍出病不可。
「嘿,被你發現了。」挪出位置給她坐,凱文做了個頑皮的表情。
昨天在永井家的大門前落跑,身上半點現金和信用卡都沒帶,和她在公園分手後晃了一小時;等他認命後才發現,幽並那傢伙早無情地連車帶人回去了。
害他不得不在公園窩了一晚,體會生平第一次露宿野外的滋味。
死幽並,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沒有回來找他!
不客氣地坐下,永井惠突然露出詭譎的笑容,還拍拍他的肩道:「原來你昨天根本不是怕我一個人危險,而是想要這張長椅睡啊!你也早說嘛,害我亂感動的。」她根本把他當作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了。
聽見她取笑的話,凱文不由得搔頭苦笑,不知從何解釋起。要不是遇見她,他可能早就認命地回車上等,也不會拖到幽並自個兒跑了。
敗筆呀!陪她那麼久,只換來誤會的取笑而已。
唉,一輩子不曾遇過這種事,他也搞不太懂,是怎麼把自己弄得如此落魄。
「咦?我的手錶沒壞吧?」無意地瞥見手錶上的時間,凱文訝異地道:「才不到七點,你起得還真早呢!」好困……難怪他總覺得沒睡飽,沒想到是根本才躺了幾個鐘頭。
「我睡不著。」聳聳肩,永井惠老實地道。
「為什麼?你昨天晚上不是說什麼事都沒有,只是出來散散步的嗎?」凱文覺得很好奇,看她精神飽滿的樣子其實不像有煩惱,於是拐她道:「如果昨晚是沒心情說,現在可以說給我聽聽了吧?」自投羅網、供她舒緩心情的獵物,不玩可惜哪!
側臉瞟了他一眼,永井惠彷彿在極度猶豫後,才深深歎了口氣。
「唉!你不知道我很可憐,說了你不准笑……」見他點頭允諾,她的眼神移向遠方的樹梢,漂亮的臉龐亦失去笑容。
「因為我家爺爺年紀一大把了,還在老人會裡誤交損友、迷上賭博,欠下一屁股驚人的賭債還不了,結果……」
「結果,結果怎麼樣了?」凱文突然心急起來。
「結果……」知道他全神貫注地在聽,永井惠眼眶微紅,卸了心防般慢條斯理地陳述:「爺爺為了還賭債,把我押給了人家,逼我嫁給一個癡肥、矮短、長得像鬼似的醜男人……眼看人家就要來逼婚了,教我怎麼睡得著呢?」爺爺哪,別怪她嘴壞了。
不能違背您老人家下的聖旨,她總可以在口頭上消消怨氣吧!
「有這種可惡的爺爺」凱文聽得好震驚,完全相信了她精湛的演技。
逼她一個正值青春年華、難得一見的絕色美女,嫁給一個癡肥、矮短、長得像鬼的醜男人,她爺爺實在太過分了。
兩人的處境一比較,他忽然覺得自己還挺幸運的。
「唉!其實爺爺平常很疼我,也是被討債的逼得走投無路,不得已才賣孫女的。」煞有其事地感歎著,她寬容犧牲的口吻,儼然像個體貼孝順的乖孫女。
「就算是不得已,也不能原諒。」想起自己家裡也有個頑固自我的爺爺,凱文突然義憤填膺,情緒顯得激動。
「自己造的孽就該自己負責!」
「說是如此……」彷彿認命、絕望的口氣,永井惠苦笑而訴:「爺爺都七老八十、跑都跑不動了,我能眼睜睜看他被人家逼債砍殺嗎?」嘖嘖,多偉大感人的情操哪!
「那……」衝動之下,他差點說要幫她還債。
「沒關係,我想通了。」看他那麼認真,她也該適可而止了。悲情戲結束,永井惠的臉色豁然開朗。
「既然老天爺注定,我的丈夫將是一個癡肥、矮短、長得像鬼的醜男人,我也該學著逆來順受接受命運的安排。」不管瞥到的「未婚夫」明明有多酷、有多帥,她對所用的不實形容詞可是流利非常,完全沒有猶豫。
反正,她就是不喜歡那個看起來十分霸道的男人。
想到那個死傢伙,堂堂七尺之軀的男子漢,竟也不敢拒絕這兩家老人定下的該死婚事,害她活該倒霉到非嫁他不可,她就嘔到滿肚子的火,拿來罵個過癮也好。
「我可以替你還……」他更想幫她了。
「啊!不管明天如何了啦——至少,我今天是自由的!」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永井惠突然從長椅上站起來,情緒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拉起他的手往前走,滿臉笑容地道:「今天你陪我,把握僅剩的自由,我們來去玩吧!」最後的話她可沒有說謊,她所剩的自由是不多了。
先是一愣,凱文旋即笑道:「喂,我現在可是沒錢喔!」要去玩,沒有錢總是不行,他卻連打公共電話的銅板都沒半枚。
他喜歡她的笑容,希望天使般的笑容能永遠掛在她甜美的臉上不變。沒錯,他心中升起一股保護佳人的衝動,絕不會讓她嫁給一個癡肥、矮短、長得像鬼的醜男人。賭債的事,等他們過完快樂的一天,他再去替她解決吧!
就財力而言,再大的賭債對他來說,都不會是難以解決的問題。
慢一天不會死人,那就慢一天再解決吧!
照她所說,今天就是「自由日」.「放心,這點我還看得出來,你只要負責『陪客』就好啦。」俏皮地笑,她對他眨眨眼道:「其實只要找到方法、去對地方、跟對人,沒錢也可以玩得很開心;何況,我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哩!」
「那今天的行程就靠你打點囉!金主小姐。」凱文笑著回敬。
她純真得令人心動,是他身邊少見的典型。他不知有多久不曾放縱自己如此輕鬆地笑,完全不用在乎任何事的和人說話,愉快的感覺幾乎令他匪夷所思。凱文突然發現到,只要和眼前的女孩在一起——他就可以毫無顧忌地「當回自己」.有那麼一剎那,他幾乎不想回到「牢籠」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