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偷瞧他一眼,他依舊是板著一張臉,於是她有些兒慌了。
「那、那如果大哥覺得這樣不好,我、我再去找小廝幫忙找張椅子,我就睡在椅子上好了。」
說著,她轉身就要離開,倏地,一隻大掌握住她的手腕。
「不用了!」
「當真只是睡癖不好?不為別的?」他炯炯的目光在楚蓳臉上搜尋著最切實的答案。
「當……當然,不然大哥以為還有什麼原因嘛?」
楚蓳的雙頰隨著戚長風的注視而逐漸發燙,甚至連腦中的思緒也隨之陷入一片渾沌。
在他的凝望下,她以為他已經發現了!
「我不知道。」他突地放開了手,語氣有些不同於以往的沙啞,在凝視著楚蓳那張太過俊俏的臉龐半晌後,他突然說:「楚蓳,咱倆結拜吧!」那張剛毅的表情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般。
他突來的提議,讓楚蓳傻愣住了。
原來……原來……大哥不是發現了她的女兒身,而是想和她義結金蘭?
在無法排解心中不該有的雜念,又明知他根本就已經對楚蓳產生了不該有的情愫下,戚長風也只能想到用結義來瞞蓋他所不能啟齒的感情,以及管束自己可能的逾矩,或許……或許,他可以把這份無以名之的愛憐感覺昇華為兄弟之情吧……或許可以辦到……
一個稚弟,一個生死與共的稚弟,或許這樣的關係對他來說,就是一個最好的結局。
「如何?」戚長風再追問,眼底有著急切。
義結金蘭?那是不是也算是一種「永不分離」的變相方式?楚蓳暗忖。
於是,楚蓳含笑地點了點頭。
「小弟求之不得。」她聽見自己這麼說,心底有一個小小的缺角似被填滿了。
聽見了她的應諾,戚長風一張嚴肅的臉孔終放鬆懈了下來,黑瞳中閃爍著興奮的光采。
很快的,兩人當下寫了生辰,立了長幼,戚長風比楚蓳大四歲,自然是為兄長了。
於是他們並肩而立,撮土為香,朝天拜了幾拜。
戚長風對天立誓:「皇天在上,我戚長風今日與楚蓳結為異姓兄弟,從此一生禍福與共,終生相持,如違此誓,當受五雷……」
「不要啊!」楚蓳急掩住戚長風的口,搖著螓首。
那樣的辭句太可怕了,雖知不會真的發生,但她就是害怕聽他說那樣重的話啊!
凝望著她眉宇間的擔憂,他又好笑又憐惜地撫了撫那張太過美麗的臉。
「立誓都是這樣的,別擔心。只要我倆真心相待,自然不會有事。」他低柔地哄著,內心再起交戰。
真心相待?那麼若對楚蓳偶爾存有非分之思,可算真心?
「是嗎?立誓一定要這麼說嗎?」她仰起下頷,望著他堅定的神色,他粗獷有型的五官早在她的心中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怕什麼呢?她已經打算一輩子當男兒了,這該不算是欺天吧?
好吧,就算欺天,天上的眾神明,在看清楚了她心中的苦後,應該不會吝嗇地連這一點點禍福與共、終生相守的願望也不給吧?
她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她對他說。
於是兩人再一道地起誓一遍,但最後,楚蓳暗暗又加了句。「若真有天譴,那麼就降臨在我身上吧,畢竟說謊的是我,這全不干大哥的事啊!」
第五章
寂靜的夜,悄然的夜,最觸人心弦的夜。
屋內,隔著紗帳的床上……
「賢弟,還沒睡?」戚長風仰躺在大床上,問著床另一半的楚蓳。
楚蓳側著身子,面向牆壁。「是啊,大哥也睡不著嗎?」
「嗯。」他面對著天花板,整顆心卻都在隔壁紗帳之內的楚蓳身上。
「咱們來喝二杯,你覺得如何?」戚長風提議。
「剛剛不是已經喝過了?」楚蓳輕聲地說著,不能再喝了啊,再喝下去,她會洩底的。
「喔,剛剛喝過了啊?我忘了。」戚長風聲音瘖啞。
接著,兩人又陷入一陣詭譎的寂靜中,屋外傳來蛙鳴以及偶爾幾聲狗吠,再來就是他們自個兒心臟跳動的聲音。
他們均不敢開口,亦不敢轉頭,就怕已經讓對方將心跳聲給聽了去。
他們彼此都在猜測著對方現在正想些什麼?是不是發覺了彼此的異狀?或是根本已經嚇壞了,所以不敢開口?
「賢弟?」床的另一半喚。
「嗯?」床的另一半答。
「說說話好嗎?我想聽你說話……」低沉瘖啞的嗓音有著微微的悸動。
然,戚長風等了半天,楚蓳都沒有再回答。
戚長風著急地想起身探看,這時才聽見微弱的聲音由紗帳內傳了出來。
「大哥,可曾有與人同鋪的經驗?」楚蓳紅著臉問著。
好奇怪啊,她怎麼會問這樣的問題?或許她想問的是,大哥可曾有過女子?
聽到了楚蓳的聲音,戚長風這才放下了心,又躺回去。
他雙手支著頭,答著:「沒有。」剛硬的臉上有著放心的微笑。
「真的嗎?我以為你應該和弟兄們有過同鋪的經驗。」楚蓳微戚訝異,臉又更紅了。
戚長風由喉頭輕笑出聲。「我個子太大了,占床,一張床擠不下兩個男人。」
楚蓳聞言像突然吞進了一顆桃子般給哽住了喉嚨。難不成,大哥這是在暗示,她不是個男人?!
戚長風這才發現自己失言,於是他緊張地補述道:「對不起,大哥失言了,我的意思是,像賢弟這麼嬌小的男人其實不多……唉呀,我又說錯了!」
「嘻……」床的另一邊忍不住的發出笑聲。
「賢弟?!」戚長風緊張的一張臉全漲紅了,這大概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嘗到臉紅的滋味。
床的另一半聲音又消失了。
「賢弟?」戚長風緊張地又喚,
楚蓳翻過身來,隔著紗帳看著帳外那張模糊的臉孔。
其實不用看,她也能猜到大哥現在是什麼表情,她掩著口止住笑意,柔聲道:「大哥別緊張,楚蓳明白大哥是無心的。」
戚長風重重地呼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