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承認了?」南雲霽感歎地說。「我只有一件事不明白,想要請教宰相。」
「你問吧!」
「你是公主駙馬、當朝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位極人臣,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做宰相雖然過癮,還是難免要看昏君臉色,我早就有些不耐煩了……」
「你想做皇帝?」南雲霽搖搖頭說,「你怎麼不看看你身後之人是誰?」
莫知儒心中一凜,緩緩地轉過身子,不由得失聲驚呼:「皇、皇上,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朕要是不在這裡,如何知道你做的好事?」皇上冷冷地注視莫知儒,語氣寒到了極點。
莫知儒面白如紙,冷汗涔涔而下,再也說不出話來。
南雲霽淡淡地說:「你想不到皇上會來?」
莫知儒長歎一聲,「我的確想不到。」
「那日金鑾殿上,皇上曾問我有何未了心願……」
「你不是什麼話都沒說?」
「我的確什麼都沒說,不過……」南雲霽看著皇上,目中流露出一絲感激之色,「我以血為書,求了皇上一件事。」
「什、什麼事?」
「你自己看吧!」皇上將一片顯然是從衣襟上撕下的布帛拋在莫知儒跟前。
莫知儒緩緩地彎下身子,將布帛拾起,只見上頭沾血寫了一行字:罪臣行刑前夕,盼陛下見臣一面。
莫知儒顫聲道:「難道你早知道我今晚會來?」
「我不知道。」
「可是……」
「我只知道如果你真的是幕後主謀,做了一件這麼得意的事,一定忍不住要向人炫耀。」南雲霽淡淡地說。「而我們幾個就是因為你的計謀,變成了必死之人,貓抓到老鼠,若是不在老鼠面前嘲弄一番,豈非無趣得很。」
「你、你就這麼把握?」
「我沒把握。」南雲霽又看了皇上一眼,目中已有淚光。「我甚至不確定皇上是否會來……」
「幸好朕來了,才不至於屈殺了忠臣。」皇上臉上竟也有了愧色,「你為國征戰數十載,朕居然信不過你……」
「皇上今晚肯來,臣已是感激涕零。」
莫知儒看著皇上,忽然跪了下來,不住地磕頭懇求道:「知儒一時糊塗,求皇上看在公主的分上,饒臣一命。」
皇上冷冷地說:「你還想活命?朕視你如子、委以重任,你卻通敵叛國、意圖謀反?朕要將你千刀萬剮、五馬分屍!」吩咐左右,「將他帶下去,押入大牢!」
被侍衛拖著走的莫知儒忽然瘋狂大笑,「我死了,你這昏君也別想活命!哈!哈!哈!燕支大軍馬上就要來取你的項上人頭……」笑聲淒厲可怖,迴盪在地牢中,終至不聞。
皇上聞言變色,良久良久,才開口道:「朕此刻實在無顏見你之面,然而國家社稷危在旦夕,只有拜託老將軍……」
「有事則用、無事則廢,皇上真把我南家視做娼妓般任人呼來喚去嗎?」南飄雪氣憤地開口。
「小雪,不得無禮!」南雲霽誠惶誠恐,磕頭謝罪,「小雪無知,求皇上不要見怪!」
皇上被南飄雪頂撞,不由得神色尷尬,黯然道:「南姑娘說的沒錯,朕識人不清,險些冤枉好人,實是有愧於心……」
「君子之過,如日月之蝕;皇上這麼說,老臣感佩萬分。」南雲霽肅容道,「何況臣蒙皇上知遇之恩,現在社稷有難,臣理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第八章
京城近郊連日大仗,殺聲震天、征塵蔽日,只見血流成河、屍骸遍野,說不出的駭人可怖。
南雲霽用奇計、設埋伏,雖然殺敵無數,卻也身披刀創箭傷十八處;哈赤兒更血戰斷臂,命在旦夕。京城守軍折損大半,情勢已是岌岌可危。
而南飄雪率兵五千堅守「臥龍坡」,卻遇上燕支大將南宮擎天領十萬大軍來攻。也不知廝殺了多久,只覺得月亮升起又落下了,燕支兵卻越殺越多,猶如螞蟻般不斷湧上。
久戰的南飄雪忽覺全身渾似火炙一般,肩上、手上、身上、腿上無一不痛,手一軟,青竹槍落地,人也栽下馬來,敵兵又一刀砍來,南飄雪淒然笑道:「想不到我南飄雪今日居然會命喪於此,可惜不能再見邊大哥一面……」
電光石火間,一騎如風殺奔而來,騎馬之人迅速架開砍向南飄雪的刀,一伸手,已將她拉上自己馬背。
南飄雪睜開眼看了那人一眼,不由得喜極而呼:「邊大哥!」
「我不眠不休地日夜兼程趕來,總算沒來遲!」邊沁縱馬提刀,在燕支軍中左衝右突,當者無不披靡,然而望向南飄雪的目光,卻又溫柔似水。
「你怎麼會來?」南飄雪渾身乏勁,懶洋洋地倚在他懷中。
「你在這裡,我自然也在這裡。」邊沁舉手間,連殺三名燕支兵。「我答應你要親自上門提親,當然不能食言,否則……」
「否則什麼?」
邊沁目光閃動,促狹地說:「否則你一氣之下,嫁給別人,我不是沒了妻子?」
「貧嘴!愈來愈不老實,誰說我一定要嫁給你?」南飄雪雙頰緋紅,白了他一眼,卻見他滿臉風霜之色,形容憔悴,不禁擔憂問道:「你的傷呢?全好了嗎?」
「總算邊沁命不該絕,遇上了『賽華佗』鞏懸壺。」邊沁舞刀如風,似一輪光圈般向敵軍殺去,燕支大軍抵擋不住,陣腳大亂,刀損劍折、丟盔棄甲。「那日鞏大夫剛巧回杭州訪友,也在西湖上看熱鬧,我和他是老朋友了,他自然非救我不可。」
南飄雪心中滿是柔情,憐惜地撫摸他的臉頰,柔聲說:「你傷剛好,就趕來了?」
「我只恨好得不夠快,讓你們在大牢裡受苦。」
「你知道了?」
邊沁點了點頭,冷冷地說:「總算皇上還沒昏庸到家,知道南軍門受了冤屈,將你們無罪釋放,也將莫知儒這小人處決、傳首三軍!」
南飄雪神色黯然,默然不語。
邊沁知小雪心中難過,想逗她開心,故意正色道:「其實我稱呼你爺爺為南軍門,實在不太恰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