俐冰好幾回對雷皓暗示要他放棄杜香蝶,眼前有更多的好女人任君挑選,但他偏偏聽不入耳、接納不了。
唉,她有時也不得不感歎自己一代紅顏生不逢時,甚至有著「既生亮、何生瑜」的感慨。
今日開了個早會,雷皓也出席。兩人遙遙相對,俐冰一點精神也沒有,整個會議中她只是托著下巴,眼神露骨地直往雷皓身上瞧。她這麼大膽地直盯著雷皓,在場幾位經理級人士無不面面相覷,不知會議是否該繼續進行下去。
雷皓也知道俐冰所投來熾熱的眼神意喻為何,但不免在心中數落她太過明目張膽了。這裡少說也有三十多名高級員工在場,她這樣專注地盯著他看,別人以什麼態度來揣測他們兩人的關係?縱使他們都知道他與她的關係是有點含糊又曖昧不清,但雷皓也不希望她這麼大膽地明示。
雷皓輕咳兩聲。「姚經理,我今天的打扮有什麼不對嗎?」
俐冰在商業界打滾多年,面對他的直接,也不慌亂地回:「很好,沒問題。」
「若沒問題,也清你收回關注的眼神,用心在會議上,可以嗎?」
俐冰可不想被逐出會議場外,自然點了點頭。
「OK,no problem。」
這會她當真說到做到,不再隨便亂瞄了。
會議順利結束,當他們魚貫出了會議廳,她攔住雷皓。
「雷,待會去老地方。」
雷皓看了她一眼。「不去。」
俐冰氣憤難平,又擋住他的去路。「你又迷戀上她了?」
迷戀?多美的用辭。他仔細思忖:他的確又開始迷戀起他的妻子杜香蝶了。
他毫不隱瞞地道:「聰明如你,還是被你發現了。」
他越過她身邊,臉上沒有氣憤,反倒像是找到了什麼似的腳步輕快邁向前。
☉ ☉ ☉
雅蘭在雷宅住了幾年,也挺習慣了這兒養尊處優的生活。
她特別偏愛「合歡」這種花,每當開花時刻,滿枝密密麻麻的花兒,白色連粉紅色的花絲,像上了顏料打散的毛筆,花姿挺討人喜歡,花干也筆鋌而鮮麗c夜間,綠葉閉合著休息,待白日再盡情綻放,就像含羞草似的。這種合歡植滿了整個花台。
在雷宅,她注重這花花草草,以及現實之外養身修性的怡情事物。她很感謝雷皓給了她優裕的生活,使她不用為了經濟來源而發愁。
今日一大早,杜爺爺派人過來接她。
雅蘭與杜爺爺並不熟悉,故每一回去杜家,她便十分用心地聆聽杜爺爺口中的過去及杜香蝶的為人與脾氣。
她終究是借了杜小姐的身子,自然也該替她完成她所該盡的孝道及為人妻的責任;當然,還有那免費吃住的報酬才行。
車子一進杜家,一牽一抱的,他們母子三人進了不算陌生,也不甚熟悉的杜家。
小邑最愛吃小餅乾,杜家傭人們都知道。故小孫少爺一回來,廚房已備好現烤餅乾及現搾果汁。
而杜鎮基也差得人仰馬翻的,將四處收購的古董搖馬、波浪鼓等古時小玩具全由儲藏室中一箱箱搬出來供他兄妹倆玩。
而雅蘭則待在杜爺爺身邊聽他話當年及憶往昔。
秀眉來找過他並告訴他,她發現香蝶變了許多,連她這個親生母親似乎全忘了。秀眉也不忘提及香蝶口中曾提過的「張雅蘭」這個名字。
當時杜鎮基還安慰她:「小蝶出了車禍,傷了腦袋.自然對有些事就想不起來了,過些時候便會康復的。」
但現在,他也發現了,他看了十多年的孫女兒似乎不同了。以往她是個驕縱過人的嬌嬌女,現在不但沒有一絲驕氣,連說話也溫婉了許多,恍若變個人似的。
起初他或許可以當她是收斂了脾氣,但現在他卻可以肯定地表示,他的小蝶兒絕不是同一個人了。
憑他閱人無數的眼光,只有更清楚而不可能昏花。
他確定、篤定、肯定杜香蝶除了外表相似外,再無相像之處了。
他觀察了她好幾回,車禍後的她很謙卑,說話口氣也很溫柔。更奇怪的是,她每一次說話總帶一個尾音;而他聽了好幾回,卻總聽不出是屬於哪裡的口音。最後,他請教了一些老朋友,從他們口中得知,那語尾音是南部海口人特殊的說腔。這麼—說,他反倒開始疑心,她與張雅蘭這名女子有何重大關聯了。
進而他發現,那個口音與小蝶車禍時有地緣上的關係:據瞭解,她是在高級茄定肇事,而撞死的人又是道地的海口人,是一個才十八歲的女孩子。他可以自私地認為,幸好死的不是他的孫女,但又替那名無辜的少女感到不幸,也氣惱孫女的劣行;但又於事無補,畢竟逝者已矣。
雅蘭打一進門,爺爺始終神情凝慮不已,她輕聲問道:「爺爺,你怎麼了?」
雖然他不是她的爺爺,但她仍以杜香蝶的身份來孝順、尊敬他。
「你告訴我,你不是小蝶對不對?」他問得驟然,但也替雅蘭卸下了心中大石。
當他問出此話,雅蘭只是開心一笑,終於有人發現她的不同了。
她沒多作考慮便答了:「我不是杜小姐,我姓張,名雅蘭,高雄茄定人,我家位在興達港那一邊的小漁村。」
鎮基心忖:我不過才稍起疑心,抱著隨口問問的心態,殊不知答案卻這麼驚人。
「張雅蘭?那你不就是——」
他已查過資料,也知道香蝶所撞死之人便叫張雅蘭。長這麼大也沒聽過這麼離奇的事情,就算有,也想不到會發生在他的週遭。一日寸之間,他頭腦亂烘烘的理不出個頭緒來。
雅蘭點頭表示:「對,我莫名其妙地就上了杜小姐的身了。」
「那你的家人知道你仍存在的事嗎?」
雅蘭點了點頭。「知道。雷皓也曾和我南下過,自始至終我都和我媽保持聯絡。」
「她沒懷疑你說的話嗎?」
「一開始她也是不相信,但在我告訴她屬於我們母女之間的秘密以證實我的身份,取信了她之後,我們就相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