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嫂急問:「太大,你的衣服呢?」
雅蘭回道:「我全收起來了,那些並不適合我。」
她的神情是單純而無受污染的;而吳嫂所認識、所知道的杜香蝶,永遠也不可能出現這種表情。
「太太,你——」她本來想說你腦子撞壞了,不然怎麼改變這麼大?但吳嫂沒忘她是主人,是以將到口的話全吞回肚內。「可是先生已在車上等你,你再不快點會惹惱他的。」
「惹惱也沒法子,除非他肯讓我穿這一身衣服,要不,我絕不會穿他送的衣服。」
吳嫂一知還有一套是先生送的,忙問: 「大大,衣服在哪?」
雅蘭無奈地指指沙發上的紙盒,吳嫂即刻打開它。
這沒什麼不對勁的呀!大太平日最愛這種衣服了,怎麼——
「大大,它很普通呀,比你平常穿的——」
她才不愛這種衣服,像她所看過的前莞歌舞團在台上的穿著一樣。她面露厭色,令吳嫂也滿為難的。
因她們久久未下來,雷皓也等得不耐煩,上樓一見香蝶那一身打扮——
「香蝶,你穿這種衣服?」
他好訝異,他不曾見過她這麼清純的打扮。
雅蘭及吳嫂都嚇了一跳,怎麼他會突然上樓?
但雅蘭已打定主意,不換——她堅決不換他所送來的衣服。
雷皓眼見時間已來不及了,也不打算大為難她;畢竟會長是他的再造恩人,而且名義上他又是他孫女婿,遲到了對會長實在不敬。基於這種想法,他不管了,遂隨她去了。
雅蘭從沒坐過他的車,車裡很寬敞,也很舒適。她一上車便鑽到了窗邊,而他們中間則隔了兩個人的座位。
雷皓開口:「你過來。」
雅蘭看了他一眼,慢慢地一寸一寸移動,直到他們中間仍隔十五公分左右的距離便靜止不動了。
而他也不再勉強,至少她滿聽話的,這一點有進步。
他鄭重問他:「你真打算穿這一身去參加爺爺的壽宴?」
雅蘭看看自己,牛仔褲沒髒、T恤也沒皺掉,有何不可?她露一副「我覺得很好,沒什麼不對」的表情。
雷皓叫司機在一家專櫃名店門口停車,她在他的強迫之下下了車。雅半不知他想做什麼,心想有人壽宴是在服飾店內舉行嗎?實在奇怪。在她仍來不及會意前,她已在他一件件比畫下,像個呆子似的任人擺弄。
他看中每一件衣服都是精品:「這件好,那件也好,全包了。」
她從沒買過衣服,她的衣服的便是麗花的便是美珍姨年輕時的再修改一下,所以她不知道穿新衣的滋味,也不懂得出手豪奢的海派。
他淨挑一些不是前有洞,便是後開叉的衣服;在他正要打包之際,她終於忍不住了:「我不喜歡它們。」
嘿,終於開金口了。
雷皓看著她說:「它們很合你的胃口呀,你不是一向喜歡這種衣服嗎?」縱使他尖酸刻薄得傷人,但雅蘭只知道要保護自己,那種猥褻的衣服只是向眾人擺明我很三八,很……就像那些風塵女子穿來討好恩客似的,她才不要。
「我不喜歡那些衣服,我可以自己挑嗎?」
雷皓沉下臉來,不過仍表示:「隨你。不過動作快點,我們來不及了。」
其實不用他催,在他挑東撿西時她早中意了一件,遂直接走向衣桿,一下子便取出衣服來。
當她看到那衣服的價牌,她沒多作考慮,又將它放回衣桿。
「不要了,我們走吧,這樣就好了。」
雷皓才不理會她,取出那件她看中意的衣服,便向店小姐說了:「不用包。」取出信用卡,並催香蝶馬上去換上。
哇,光一件洋裝便花上一萬五千元,實在太貴了。
她在高雄工廠做女工,一個月加上加班費才領個兩萬元,一套衣服便花去了她半個多月的薪水,這——
但當她換上那套衣服後,她看見雷皓眼中的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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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進入帝王大飯店的停車場,他們不再是一前一後;她若跟不上,他便挽住她的手臂讓她跟上。
從沒穿過高跟鞋的她,對這一雙是杜香蝶所有鞋中唯一一雙最低跟的高跟鞋感到無奈,不知已害她扭了好幾回了。
她略跛的走法令他生疑:「你怎麼了?」
她無奈表示:「這鞋我穿不慣,所以——」
他著實瘋狂,也不理會來往客人,竟低下身來將她的長裙略微掀開。他看見她穿著一雙相當低跟的鞋子,舉目狐疑地看著她,再低頭看著她的腳跟,腫了?她真的沒騙他,她的腳真的紅腫了。
他脫下她的鞋,並吩咐手下:「阿耀,照這鞋尺寸去買一雙平底的回來給夫人。」
「是,皓哥。」
阿耀不到十分鐘便將鞋子買回來。
「你穿穿看,還會不會疼?」
他出乎意外的體貼令雅蘭感到驚訝,但她也感激他的解圍,要不待宴會一結束,她的腳鐵定要痛上好幾天。
杜鎮基七十三歲大壽的壽宴在帝王大飯店席開三百桌,有政商界大老前來祝賀,當然也少不了道上兄弟紛紛率領手下前來恭賀。
杜會長年雖已七十三,然魄力仍不減當年,眼神是炯然有神的威嚴十足。
當他們來到之時,杜鎮基顯得十分開心。之前他還聽說香蝶出了國,最近才回來,全然不知她的寶貝孫女在外的作為,以及一場車禍險些奪走她的性命。香蝶在他大壽之日趕回來,怎不令他感動欣慰?
「小蝶,你這陣子去了哪?說來給爺爺聽聽。」鎮基對香蝶十分溺愛,連平日強硬的口吻在她面前半點也施展不出來。
對於他的問話,雅蘭只是茫茫然,拋了個求救信號給雷皓。
雷皓見狀,便接口:「爺爺,香蝶她——」
「阿皓,我是在問小蝶,不是問你。」在他的輕斥下,雷皓也不敢開口了。
鎮基又問:「小蝶,你說呢?」
雅蘭也不知該說什麼,因為她根本沒出過國,哪知道出國有什麼好說,故老實地回答:「我沒出國,所以我不知道你到底要我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