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新增的節目時段嗎?」
小喬抬起頭,見是我,露出招呼的笑。
「你來啦。你剛說什麼?」
「我說,這個節目不是新的嗎?我怎不知道有現場CALL IN?』
小喬撇撇嘴,很不引以為然的模樣。「還不是鄭文蕙的主意!什麼這是時下的趨勢,偏老總信她那套。其實又不是每個節目都適合現場CALL IN。像這個新節目根本就不是那類型,他還硬要這麼做。真是的,也不想想節目不是她在做的,她隨便提出個建議,結果是累死主持人和音控。真是!沒道德的女人!」
小喬說得義憤填膺,我拍拍他的肩膀。
「別生氣!為那種人生氣挺不值的。再說,多行不義必自斃,我們就等著看好了。」
小喬還是一臉憤慨。我又拍拍他,回到自己座位。
忙了一整天。日暮黃昏時,我吹著口哨收拾行裝。今天星期六,『午夜藍調』不開張。春宵花月夜正等著我和迪亞斯!
高高興興地對小喬告別後,我就搭電梯下樓的門,站在騎樓下吸了一口暢快的空氣正要開步走,看到一個婉約的身影佇立在夕陽斜暉下。是上次那位美麗的夫人。
那位夫人看到了我,微笑地走過來。
「您好!」我對她頷首為禮。她實在的典雅大方,難怪小喬對她悠然嚮往。
她停在我前方,輕柔地說:
「商小姐有空嗎?」
我看著她,覺得那股懷念的氣息越來越加強,不禁傻傻地盯著她。
「商小姐!」
「啊?」我回過神,朝她抱歉地笑笑。「對不起,因為我感覺對你有股親切感……希望你別介意!」
美夫人的臉上飄過一抹我不明原因的陰暗,然後很快地回復笑貌。
「不要緊,我也覺得與商小姐很投緣呢!不知商小姐能否陪我坐坐聊聊?」
「當然可以!」我急忙說。
於是我們又來到上回見面的那間不入流的咖啡店。入座點單後,我望向對面偶有沉思顏色的夫人,開口說:
「還沒請教您的大名。不知如何稱呼?」
「我姓白,叫宿雲,小朋友們都叫我白姨。如果商小姐不嫌棄,就這麼叫我好了。」
「那,我就這麼叫了。」我微笑說:「白姨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
白姨微搖著頭,柔語說:
「沒什麼事,只是想和商小姐隨便聊聊。自從外子過世後,日子就變得有點無聊。因此能結交到商小姐真是我的福氣!」
「哪裡!」我謙虛道,又說:「那白姨您的子女呢?都不在身邊嗎?」
白姨神色黯然,哀傷地說:
「我本來有個女孩的,但是……」
她未盡的語言讓我打住這話題。想來她應是傷心人吧!先生過世,女兒也離開人間。
「以後白姨若是覺得無聊,歡迎您來找我,我一定竭誠招待!」
「商小姐真是好心腸,令尊令堂一定很為你驕傲!」
我勉強地笑笑。事實是,她口中的令尊令堂從未一時刻存在過。我從來就是失親的孤兒,不曾感受過有人為我驕傲的感覺!
商小姐從事這工作多久時間了?我感覺你很純熟、十分有經驗呢!」
「白姨,您叫我商別就行了。」白姨笑著點點頭,我又繼續說:「這工作我差不多做兩年多,也挺久的了,當然該純熟嘍!」
白姨優雅地抿嘴笑笑。「我認為你實在太過謙虛了!」
我笑一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味苦而澀,又忘了加糖。我放下杯子,抬眼看到白姨專注而激切的目光,緊緊甚至稱得上是痛苦地鎖著我。那眼神……令我難受!於是我故意粗魯地放下舀糖的小銀匙,金屬碰撞陶磁的聲響似乎拉回了她的神思,因為她對我露齒笑笑,端起她的杯子微飲一口。
窗外最後一線微光消失了,路燈晃晃蒼白地流瀉滿地。不夜城展開序幕了。
我看看表,再看看窗外。不知迪亞斯回去了沒……
「你有事嗎?」
我轉頭看白姨。搖搖頭,然後又慢吞吞地點個頭。
白姨慈藹地說:
「你趕著去見人?有約會?」
我誠實地說:「有人等我回去!」「你結婚了?」白姨神色頗驚訝地問。
「沒有。」
白姨的驚訝消失,代之而起的是我解讀不出的深沉。一瞬間,她又微笑了。
「本來我想請你吃個飯,既然還有人等著你,那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下次吧!下次我請白姨您!」
看著她坐上那輛相同的墨綠色積架後,我轉回電台。我的車停在那兒。
走到停車處,低頭放東西時,身側忽然出現一團暗影,我讓了讓,想讓對方先過去,結果那團暗影還是停在原處。我抬起頭,是個挺魁梧的男人。在街燈映照下,我看得出他是個外國人。
「你是商別?」冰冰冷冷的語氣。
我下意識地點頭,實則還在消化他那句不太標準的中文,他卻猛地伸手扣住我的手腕。
「有人想見你!」這次是用英文了,卻還是聽來陌生冷冰的語調。
我愣了愣,然後用力地將背包甩向他,同時狠踢了他一腳,拔腿就跑。」
他約莫是被我的鞋尖踢痛了,我跑了幾公尺才聽到他吼著:
「快追,別讓她跑了!」
我更奮力地往前疾衝。天啊!不只他一個人!聽著身後雜沓的追逐聲吼叫聲,我越快速的穿過人群,不解這種只在影片中才會出現的場景怎會發生在現實中?更甚的是,發生在我身上!但是我可以確定的是,的確是發生了。
「快點報警啊!有瘋子在追我啊!」我對著閃過身邊的人大叫,結果是得到一個較寬廣的奔跑空間。沒有人停下來幫助我。
至少我知道了一點,人心的冷漠的確與影片中的描述一模一樣。
我聽著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感覺自己的呼吸漸漸地困難,從我的口中開始傳出如風箱鼓動的聲音。
誰呀!誰來救救我?
四周的巷道漸次黑深。我不知道自己跑到哪裡了?但是我知道,再一會兒,我就會束手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