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們是肩並肩一起坐著,而且只要往後仰,就可「大功告成」。
但此時景況著實詭異,尤其愈靠近,原先那種若有似無的熟悉感愈發清楚了。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終於開口問道:「你想跳下去的理由是什麼?」如果他說是應她所邀,她會毫不客氣的把他推回輪椅上。
他沒有馬上回答,聽著他沉沉的吸氣吐氣好一會兒。
「處罰!」
她愕了一下。「處罰……」她心跳莫名加快。「你想處罰誰?」
「當然是--我所厭惡的人,妳呢?」
她頓了頓。「我也是處罰--」她望向遠方。「處罰我所愛的人。」
感覺到男人投來灼灼的視線。「所愛嗎?……這很有意思。」
一陣羞愧突地湧上,她幹麼跟個陌生人提這些,板起臉。「既然目的是一樣,那不要浪費時間了,我們數到三就住後倒。」
「好!」他沒有遲疑地同意道。
「一、二--」
「等等!我們要不要手牽手?」
皺眉。「不需要!」從他的聲音,聽不出他是找麻煩還是真心問這個問題。
「話也不是這麼說,仔細想想,如果明天有人發現我倆的屍體時,看見我們手牽手,妳猜別人會怎麼猜測我們之間的關係?」
「這很重要嗎?」她不耐煩地說道。
「妳會希望我們被人書寫斷腿『情侶』雙雙殉情--只因自覺復原無望?」
她聽了愕了愣,這是什麼邏輯推論?
「我們不是情侶,頂多會被寫兩個無聊份子想死時,剛好碰在一起。」她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個瘋子,在這個時刻想的居然是這種事?愈發覺得他是來攪局的,想打消她的原意?
「世人哪會如此聰明?」
「我們可以告訴他們!」
「那太無聊了!要嘛就讓他們瞎猜一通!」
「你這人真是矛盾,既然如此,打一開始就不該在意!」沒時間跟他鬼扯了,她敘正表情。「好了!數到三就往後倒,如果你不想也不用勉強,但不要煩我了!」
「OK!」
數到三後,她往後躺--不再猶豫,同時身旁的男人也有了動作--不是阻攔,而是一同躺下。
在那千分之一秒的剎那--她終於相信對方是來真的。
而這讓她有種奇妙的感受--在這一刻,她終於又不再是孤獨一人了。
當真的往下墜時,身軀完全的感受到地心引力的力量,一種強烈的恐懼立刻湧上來,而這完全是出自本能,當人直直往後躺下超過四十五度角時,便會產生這樣的反應。
閉上眼睛,等待必然的那一刻到來,可出人意料地,強烈的撞擊並未如預期般發生,相反地他們還被某種東西給托住,甚至還帶著彈性,讓他們上上下下……
從強烈震驚恢復過來後,這、這是怎麼回事?
同時,一種細微--有如警告般的鈴聲在某處響起。
玫藍感覺到自己手中觸摸到類似繩子的東西,一圈圈的托在她的身後。
安全網?!
她憤怒地瞇起眼睛瞪向旁邊的人。「你耍我?你早就知道這裡有這個東西?」她握緊拳頭。
「不!我不知道!」他聲音也同樣充滿了憤慨。「該死!我是真的不知道!」
「是嗎?若不是你知道跳下去會沒事,你會這麼乾脆?!」什麼處罰?根本就是胡說八道一通!
話一出口,他靜默下來,再度開口時,從他身上所爆出的怒氣令她駭了一跳,說話的聲音輕冷如絲。「我說了--我真的不知道!」
她抿緊嘴,不信!她壓根兒就不信他說的每一個字。
驀地,原本被烏雲擋著的月亮突然露出臉來,綻放光明,也同樣照亮了兩人的容顏,雙方同時被這猝不及防給愣住了。
方纔兩人一直使用德文交談,可見著的容顏卻同樣都是東方人的臉孔,不過讓兩人愣住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各自擁有出色至極的外貌,最重要的是--他們見過彼此。
原來那份熟悉感並非多心。
玫藍眨了眨眼,無認出了他的身份。「你是帝?夏爾,一年前你曾到朗克舞蹈學校舉辦為期一禮拜的舞蹈講座!」
她的話同時打進帝的腦海中,並喚起了他的回憶,難怪她看起來如此眼熟。
他見過的美女不計其數,但可以讓他留下記憶,印象深刻的卻少之又少,而眼前這位正是名到在那少數之中。
她的美麗在東方是少見的,在西方亦然,但這不是讓他難忘的原因--
在朗克擔任短期講座示範教學時,曾與她做了一小段雙人舞示範,她所展現的舞技及散發出的大將之風同樣吸引人,讓人心動。
另外--也是最重要的,當他試著追求她,以打發在朗克的停留時間,這位東方佳麗毫不遲疑的就拒絕,當時可給了他不小的打擊,雖然很快就有人填補她拒絕的位置,但多少總是帶有遺珠之憾。
不過--接下來兩人都沒有機會再交談,因為底下已經聚滿了克勞斯復健醫院的醫護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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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醫院就是害怕有人趁夜摸上頂樓自殺,所以到了夜晚,就會在底下升起黑色防護網。」喬伊斯醫生瞪著同是她專責的兩名病患。「能不能告訴我,你們兩個究竟想幹麼?」
方纔已經經過嚴密的檢查,確認他們正在癒合的骨頭有否因此受到影響?
該說幸運嗎?從X光片看起來似乎沒有異樣,但--似乎而已,畢竟有些東西是X光無法探讀到的!
「黑色防護網的高度雖說是經過特殊設計,使高度落下時反彈力道不大,造成傷害有限,但依你們帶傷的情況,任何輕微的撞擊都有可能受到影響,對常人而言,只要不影響走路就可以,可對未來以舞蹈為生的人而言,卻有可能毀了一切!」
喬伊斯醫生深吸口氣。「你們兩個是真的想完全放棄自己的舞蹈生命嗎?或者--連自己的生命都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