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緊拳頭,沉著臉瞪著她。「我跟妳受的傷不一樣!」他帶著攻擊的怒意說道,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他是帝,不需要解釋,不需要任何人來瞭解!
玫藍則有些驚訝,他猜得出她心中的想法?不安地動了動,不喜歡在他面前成了個透明人。
事實上,她並不想再見到他,與他有更深的互動。即使他帶著一臉笑,看似無害的坐在輪椅上,卻會讓她雞皮疙瘩冒起--尤其此刻她並未帶任何怒意的面對他,再次碰面,這種感覺更明顯,總覺得他身旁有著黑色漩渦,若一不留意,就會被捲進去,完全地被吞沒。
可他這種說法卻讓她極不舒服,在比較誰受的傷重、比誰較可憐嗎?要不要做復健那是他自己的事,可若指望得到她的同情?哼!抱歉!
她面無表情回視他。「我不清楚我們的傷勢誰輕誰重,我只知道我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受傷,你想繼續坐輪椅?很好!那是你的選擇!」
他冷笑。「我不明白,既然妳都已經放棄求生的意念,又為什麼會如此積極做復健?」
她聳聳肩,「在這裡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什麼事都做不成,與其耗在這被牽制,還不如趕快完成復健,盡快地離開這裡。」說完後不再理會他,轉過身子,慢慢拄著枴杖朝另一個方向行去。
帝則凝著臉留在原處,未再出聲喚住她。
她的話語如響鐘般地撞進他的腦袋裡,離開?!他無低頭看自己的狀況,隨即低聲笑出來。
真沒想到呀!竟是她點醒了他!
瞇眼凝望那已緩步遠離的身影,雖然動作笨拙,但還是「離開」了他,原本沈寂黯淡的眸底,突地竄起兩簇火焰。
有趣!實在太有意思了!她果然正如所料,可以影響他。
她沒說錯,同時也算是丟了封挑戰書給他,而他--可沒打算輸給曾是他學生的人。
要離開才能做「想」做的事嗎?
那他可沒打算一個人繼續留在這裡!
轉過輪椅,頭一次、主動地朝喬伊斯醫生的辦公室前進。
第五章
喬伊斯醫生專注的翻閱手上的病歷,一邊閱讀,臉上表情也愈發凝重。
帝?夏爾和黎玫藍都是屬於快速復原的病人,才開始復健沒多久,就已經有相當顯著的效果,照這樣的進度下去,或許可以比預期還要早出院。
合上卷宗,喬伊斯醫生站起,走至玻璃窗邊,注視底下的室內游泳池,看著正在不同水道游泳的兩個人,他們的泳姿一如他們舞姿般優美。
她閱人無數,帝和藍--是她見過少數外型和感覺都相當接近的人,他們共同的特色,除了有優於常人的外表和體格,甚至內蘊在其間的傲骨和才華,只怕都是不相上下。
雖然他們表示對彼此不熟悉,但這樣的兩個人想要忽略彼此應該是件很難的事,尤其--一個是男人,一個是女人。
「跳樓」的意外將他們連在一起,甚至從那次之後,兩人都對復健採取極高度的配合,進展神速,從身體復健角度來看,這是件好事,但從心理復健來說--她這方完全沒使上力,因為這兩人對自己內在保護之嚴密,難以突破。
可從現在看來--這兩位在復健上有此表現,似乎有一別苗頭競爭之感,令她有些猶疑,不知這樣的發展是好還是壞?
有時存著競爭意識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心理治療效果,可有時--若不夠堅強的人,在競爭失敗之後,卻也會得到更大的打擊……
她該不該出手干預呢?
喬伊斯醫生不願意忽略心頭那份不安感,根據經驗法則,直覺有時會有意想不到的準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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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回游完五圈後,玫藍攀住池邊暫時休息,氣息還算平穩,依她的體力,再多來幾趟都沒問題,不過膝傷尚未痊癒,若做得太過,於她反而有害。
瞥了一眼旁邊水道的動靜。
帝?夏爾--
他是一個星期前加入「游泳」復健行列,初在泳池見到他時曾嚇了一跳,因為明明前不久才看到他坐在輪椅上,可他現在已經跟她一樣可以拄著枴杖行動。
他不是拒絕做復健嗎?怎麼又突然會……
不過無暇探究他為何突然改變心意,讓她覺得不舒服的是,只要兩人一遇到,便可以感覺到他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似在探索什麼,或者是想跟她比什麼?尤其游泳時,他似乎會和她比速度和次數……
這種情形讓她很困擾,一看到他人,更會有種說不出的煩躁。
他比她多游一圈,現在正朝另一頭游去。
不想再奉陪,動作利落地爬上池畔,緩緩地走向漩渦池,現在已經不需要使用枴杖了,但想要走得快、走得順,還需要一些時間。
不得不承認,自從開始讓自己專注在復健工程上後,整個精神與心緒也有所改變,其中最好的福利是--愈來愈少作夢,終於可以一覺到天亮,而不用再跟睡眠對抗。
坐進漩渦浴池,深深吐出一口氣後才閉上眼睛感受數道強勁的水流衝擊她全身,讓緊張的肌肉鬆弛下來,她完全放鬆地享受這一刻。
直到某種詭譎的存在感驚擾了她,一睜開眼就發現不速之客正坐進漩渦池中,同她面對面坐著。
這裡是公共漩渦按摩池,任何人都有權利進來使用,只是來者讓她好不容易安適下來的心情完全一掃而空。
一時間不知該做何反應,她並不想與他共處一「池」,跟他同處一室已是她最大的容忍,現在立刻起身離開絕對很突兀,可--又不想留在這……思量了一會兒,再度閉上眼,打算默數到兩百之後就起身離開。
「妳很討厭見到我嗎?」冷不防他開口說道。
咦?她錯愕的張開了眼,直直看進一雙澄澈如地中海的藍眸中,她不禁閃神了,那樣的藍有若催眠般令她眩惑了,剎那間一直被壓抑的記憶湧上心頭。